何王氏嘴唇不住地翕動著，眼窩裡早就蓄滿了淚水。
她右手端起了酒杯，微微顫著，學著老頭子的樣子，一仰脖子，把滿滿一杯酒倒進了嘴裡。
淚水順勢嘩地流了下來，明晃晃的兩條掛在面頰上。
這是何王氏平生第一次喝白酒，剛喝進嘴裡覺得火辣辣的，可一旦滑進胸腔裡，細細品味了，一股甜絲絲的清香就撲得滿心滿腹都是。
她隨即哭出了聲，何滿堂也哽咽著，肩頭一聳一聳。
哭一陣子再接著喝，一瓶酒喝光了，何滿堂沒醉，何王氏卻醉了。
何王氏撲倒在炕上沉沉睡了過去，這一夜很踏實，
何滿堂晃醒她幾次，倒了水給老伴喝，真怕她就這樣一睡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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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幾天還是不見兒子們把口糧送過來，看看剩餘的糧食也吃不了幾頓了，何王氏心裡雞抓貓咬的。
大兒子金柱家已經應承了，肯定是家裡事多沒來得及送。
趁何滿堂不在家，她猶豫了半天才去了金玉家。
金玉家的院門大敞著，何王氏走進來，幾隻雞咯咯圍過來，仰著頭等吃的。
何王氏心裡想，多虧沒把這群雞帶過去，人都餓肚子了哪還顧得上它們啊！
她站在院子裡，小心翼翼地喊著：“貴亮他媽……貴亮他媽，你在家嗎？”
兒媳曉嵐披散著頭髮從門縫裡閃出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睡醒，問婆婆：“又跑回來幹啥了？大老遠的也不怕累著。”
對於曉嵐這種尖酸刻薄的腔調何王氏早就習以為常了，自從她進了這個家門，她從來都是忍氣吞聲，一忍再忍，不去隨意冒犯。
這時候何王氏一臉平靜，話也說得平緩：“貴亮他媽，你看我跟你爹都快沒東西吃了，想著你早些把那點口糧送過去。”
曉嵐大瞪了眼睛，滿腦門子火氣，大聲喝道：“你還好意思來要糧食？我問你，城裡你兒子寄來的錢給誰了？”
何王氏怔住了，他沒想到曉嵐會問這個事兒，支支吾吾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曉嵐臉漲得通紅，撒起潑來：“就知道你們兩個老東西偏心眼，總是一碗水端不平，偏一家誤一家的，你說，為什麼要把錢給老大他們家？”
何王氏赤白了臉，解釋說：“貴亮他媽你別急，你聽我說，那天是你嫂子幫著去取的錢，已經給了二百……”
“好啦……好啦，別解釋了，越描越黑！”曉嵐打斷了婆婆，話也說得決絕，“我不聽，我不聽，我今天給你個痛快話吧，省得你大老遠的還要一趟趟地跑，錢給誰家了你就問誰家要吃的去，別指望我們家一粒糧食！”
何王氏氣得渾身發顫，提高了嗓門說：“這養老的口糧可是村裡給定的，是富貴出面作的主，人家可是村長。當時你們也答應了，給不給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吧！”
曉嵐摔門進了屋，把何王氏晾在了院子裡。
砰一聲掩了門，透過門板又喊了一句：“誰定的我也不怕，有本事你讓何富貴親自來要！”
何王氏眼前發黑，腦袋脹得懵懵懂懂。
站在那兒定了定神，才轉身走出了院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裡發著狠：天下哪有這號不講理的主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心怎麼就這麼狠毒呢？
……
思前想後，何王氏真就去找村長了。
見到何富貴，她聲淚俱下，把討要口糧的事告訴了他。
何富貴聽了，大聲罵道：“媽了個逼的！反了這些烏龜王八蛋了！你說那些狗雜碎咋就湊到你們一家了呢？要是家家戶戶都這樣可就麻煩了，我這當村長的也就不用幹別的了。”
聽何富貴這麼一說，何王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抽抽噠噠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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