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代鄉下的農村裡誰家蓋房子都要夯實一下宅子基礎,那個時代雖然生活條件艱苦,老少爺們的誠信度極高。不論誰家打夯,村裡的人只要知道或聽到夯歌都會放下手裡的活計前去幫忙。房主人賣兩包煙,稱上一斤糖果放在那裡,那個時期我們這代孩子們也愛湊湊熱鬧,能吃塊糖果心裡也是美美滋滋的。
夯起人嗨。
“東家蓋新房呦!”
“嗨呦!”
“請咱們來幫忙呦!“
“嗨呦!”
“抬起來咱們的夯呦!”
“嗨呦!”
“打夯要穩當呦!”
“嗨呦!”
“一夯挨一夯呦!”
“嗨呦!”
“一夯掩半磙呦!”
“嗨呦!”……
每當我回想起這一唱一合聲聲悠揚的打夯歌,彷彿一下子把我帶到了那段美好的童年,沉浸在對往事的無限回憶之中。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前,農村蓋房子都得打夯。提起打夯,也許如今的一些年輕人都沒有見到過,八O後應該還有點記憶,九0後的孩子更沒見過。因為夯在人們的生活中早已淡忘了。
夯,是農村打場用的石磙,石磙中間有一個深的圓槽,用麻繩把四根木槓捆綁結實,底上連接固定,用四根裱子裱緊,夯的重量足有三,四百斤。
唱夯歌至關重要。夯歌唱得好,唱得響,打起夯來人心就齊,步調一致,提勁兒省力。
打夯,最怕不唱夯歌。沒有夯歌,那叫做“悶夯”,或者叫做“啞夯”。這樣打夯是最累人了,因為夯歌就是號令,就是衝鋒號,沒有號令,大夥就沒有統一行動,形不成合力、凝聚力,向心力,打夯不是高就是低,東倒西歪,地基也難以 打好。
夯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唱的,我的記憶中村裡有三,四個人會唱夯歌,夯歌唱的好就數南院的留冬叔,(南院是古時候村裡地域劃分)他個頭不高,很聰明,算個文化人,後來在我們十里八莊是出了名的土律師。他唱夯歌面面具到,看到人唱人,看到鳥唱鳥,死蛤蟆他能唱出尿來。他的夯歌在我們那個年代的發小中是個記憶。
夯歌是頭領,也算是掌夯人,大夥必須得聽從他指揮,施號發令,因此,唱夯歌的人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不是誰都可以勝任的,
唱夯歌,都有一定的基本功,硬功夫,不是隨隨便便唱出來的,而是根據大夥的情緒和表現,隨時隨機應變,呼之欲出,因此,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眾所周知,打夯如玩虎,絲毫馬虎不得。有些人打夯心不在焉,東張西望,注意力不集中,這時,掌夯人看到後,會看著那人唱道:
老虎光吃人呦!
打夯要小心呦!
兩眼夯上看呦!
不要操外心呦!
那些人聽到夯歌,心馬上集中到了打夯上來。
打夯是一項繁重的力氣活兒,全靠大夥齊心協力。掌夯人目睹到有些人打夯不賣力,會這樣唱道:
這夯有點怪呦!
不抬起不來呦!
抬夯要賣力呦!
一起抬起來呦!
不賣力的人聽到夯歌,知道這是在說自己的,注意力頓時集中了起來。
夯能不能抬起來,抬得既高且落地又穩當,關鍵在於四方抬夯人必須用力均衡,假如有一方用力過猛過大,夯上下就會左搖右擺,落地就仄楞,不到位,打出來的地基就不平。尤其嚴重的是,由於夯擺動不定,如果打夯人抓不住扶手,往往就會發生傷人事故。這時,掌夯人會厲聲厲色地唱道:
用力不要猛呦!
四面要抬平呦!
夯才抬得高呦!
落地要穩當呦!
大夥聽到這朗朗警惕夯歌,一個個用力都非常注意,夯起來上下垂直,不偏不倚,只聽夯“嗵!嗵!嗵!”落地擲地有聲。這時,唱夯歌的人看到大夥抬夯勁頭興致勃勃,樂了,於是,便助威鼓勵唱道:
東邊加把油呦!
西邊加把勁呦!
夯夯打得好呦!
神仙比不了呦!
隨著鏗鏘有力的夯歌,大夥一呼百應,一聲高過一聲,熱潮一浪勝過一浪,那夯聲,那歌聲,那場面,那情景,簡直讓人歎為觀止,讚不絕口!
夯歌的力量是無窮的。它似號角,似戰鼓,鼓舞著人,激勵著人,鞭策著人,催徵著人。
如今,隨著時代變遷,科技的發達,農村建房打地基,再也不靠人力去夯實,都是使用電動打夯機。打夯,早已成為那個時代的過往煙雲了。
然而,那憨厚宏亮有力的夯歌,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裡,留住了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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