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胡適曾言歷史是個小姑娘,你可以任意來打扮她,而近百年胡適新紅學(即是曹學)也是昨天的黃花姑娘,現今已老態龍鍾。周汝昌老先生從考證走向索隱,恰如劉姥姥頭上插花一樣,引來紅壇內外一片噓聲。馮其庸等人雖然自稱堅持“考證”,成果卻乏善可陳。劉夢溪先生在《紅樓夢與百年中國》指出的紅學研究三大死結:“一、脂硯齋為何人?二、芹系誰子?三、續書作者何人?”沒有一個得到解決。昨兒讀劉姥姥醉臥怡紅院一節,可以想見紅樓作者是要畫出一幅東施黑體橫陳梅村道上的旅遊觀光圖,意在筆刺孝莊皇太后入主“北京大觀園”,真是黑色幽默之鉅著。

《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在胡適推出“曹寅家雪芹論”之前,“曹寅家雪芹論”並非主流紅學界的共識,因為大清紅學是重文本而非重作者的,然而隨著胡適偽紅學的糖衣看上去很美,文化口紅們遂逐漸認同,到“紅樓反封建論”一出,更是脫離了學術範圍,誤入政治的歧途。

就是在胡適推出“曹寅家雪芹論”之前,民國八年(1919)鄧狂言就在《紅樓夢釋真》一書裡提出“吳梅村原創石頭記”一說,在現代紅學的競爭中,比1921年才出版《紅樓夢考證》的胡適早了兩年。此後,曹學雖羽翼豐滿,但這曹家溝的小小鳥怎麼也飛不高。而1972年臺灣的杜世傑推出《紅樓夢原理》一書,不僅完備了“吳梅村原創石頭記”一說,境界上也達到了昇華,不再拘泥於“作者說”,而是注重“文本說”。

新世紀,新曙光。2009年陳斯園出版了《一代春嬌寂寞:重讀紅樓》一書,不僅繼承了“吳梅村原創石頭記”一說,而且把“文本說”提高到了紅樓主題最高境界。《紅樓夢》不僅是反清,而且是明亡清興的批判,乃至對中華五千年文化的批判。陳斯園通過原創一個“新新紅學”名詞,劃開了紅學的上、中、下游(譬如黃河上游是清的,中游則是泥沙俱下、魚龍混雜):舊紅學階段、新紅學階段、新新紅學階段。如此劃分,終於讓紅學東流入海,進入海納百川的紅學新時代。

《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自然,在野派紅學大家,也從來沒有屈從“曹寅家雪芹論”。湖南紅學大家顏採翔先生的《新紅學第一前提曹寅有孫雪芹論質疑》就是第一個系統批判文章。其後又有謝志堅先生的《紅學中的三個曹雪芹》,開闊了大眾的視野。紅友王夢蝶更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推出洋洋兩萬多言的集大成之作《技術合成手段炮製出的“曹雪芹”和千瘡百孔的“自傳說”》,在網上得到熱捧和流傳。民間研紅者質疑曹學家,其言犀利而理性,一針見血,見血封喉,又不乏邏輯與考證。

《紅樓夢》有沒有撰寫者?當然有。那到底是誰?他是一個真名實姓肯定不叫曹雪芹的隱士。作者之謎也許是個永遠解不開的千古之謎!但不要拿一個用嫁接手法,通過技術合成手段拼湊出的子虛烏有的曹寅之孫“曹雪芹”貽誤讀者!所謂的《紅樓夢》是江寧織造曹家的“自傳說”,只不過是一個漏洞百出自欺欺人根本經不起推敲的“胡說”。作者研究可以一直進行下去,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和富有說服力的學說產生之前,像《金瓶梅》署名“蘭陵笑笑生”一樣,將《紅樓夢》的增刪者“曹雪芹”當作筆名,這是對《紅樓夢》負責,對學術負責,也是對社會負責的嚴謹治學態度。

作品署不署名及署什麼名完全是作者的自由,筆名既可以有“蘭陵笑笑生”這樣一看就非真名的,也可以有像“魯迅”(周樹人)、“金庸”(查良鏞)這樣貌似真名的。因為有明確的記載,大家不會到魯家宗祠去尋魯迅,也不會去金家家譜裡尋金庸。那麼為何非得認定《紅樓夢》的署名“曹雪芹”就是真名,再根據“自傳說”反推得出結論,“曹雪芹”一定是曹家子孫進而死死咬定是曹寅的孫子?在沒有弄清曹雪芹到底是何人之前,在不能證明“曹雪芹”就是曹寅的孫子之前,“紅學三大死結”之“芹系誰子”本身就屬於“曹雪芹是曹寅之孫”這一尚未證實的假設上的悖論。

《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舉個不太恰當但很能說明問題的例子,上個世紀70年代,學術刊物上出現系列署名“洪廣思”的研究紅學的文章。假設,諸公恰好在現實社會中找到個“姓洪名廣思”,但對《紅樓夢》根本就不感興趣壓根也沒讀過《紅樓夢》的真人,於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口咬定這個“洪廣思”就是研究《紅樓夢》的紅學家,再根據這個“洪廣思”的身世上推十八代,找到洪秀全甚或再上推找到“洪昇”,進而將這個“洪廣思”及其列祖列宗的生平身世的研究形成一門學問,聲稱這就是畢生研究紅學的紅學家“洪廣思”的“洪學”。嚴格的講,這是研究與《紅樓夢》半點瓜葛也沒有的真人“洪廣思”生平的“洪學”。殊不知,“洪廣思”是“馮其庸”的化名,真正的作者是馮其庸而非現實社會中的那個“洪廣思”。研究署名為“洪廣思”的“紅學家”身世之謎的學問,應是紅學家馮其庸身世的“馮學”,而非“洪廣思”身世的“洪學”!如果因為兩個名字的巧合,就張冠李戴的將這個人的生平身世誤當做另一個人的生平身世,實在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現在,曹學家們的“曹學”乾的就是這類緣木求魚、南轅北轍的事情。

紅學之最大特點就在於‘易破難立’,證‘非’遠遠易於證‘是’;同樣駁他人之‘非’,並不能證己之‘是’。的確,從“吳梅村說”證偽“曹寅家雪芹論”是輕而易舉的。大家都關注高鶚,忽視了另一位紅樓傳書人程偉元(1745-1818),字小泉,自署“古吳程偉元”,江蘇蘇州人,在北京與還沒有中進士的高鶚“細加釐剔,截長補短,抄成全部”的編務,三印《紅樓夢》。但我是不相信的,因為在程高120回本推出前“吳門已開雕也”,120回本已經在蘇州與北京暗流湧動了,只是他們兩個本子流行起來了而已!難道蘇州與北京進行了電子照排?這樣快速跟進,不過是早有準備而已。

大家誤解程偉元是一介書商,這是大錯特錯,印《紅樓夢》為了圖利,也太專情了吧,還跑到盛京去做愛新覺羅·晉昌將軍的幕僚?我的想象是,那是出於對故鄉鉅著的熱愛,要免費為其推廣。事實結果證明:高鶚因為編輯《紅樓夢》出名而中進士,程偉元卻成了“東山隱士”。真是賈雨村與甄士隱的又一翻版。沒有程偉元,哪裡有高鶚,這就是“程甲本” 、“程乙本”,而非“高甲本”、 “高乙本”。所以,蘇州程偉元才是120回本紅樓夢的真正莊家,高鶚不過是操盤手。

《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程甲本程偉元序中說:“《紅樓夢》小說本名《石頭記》,作者相傳不一,究竟未知出自何人,惟書內記雪芹曹先生刪改數過。”胡適紅學解釋《紅樓夢》五個書名還能引經據典,但幾個傳書、作序和題名者則對不上號,因為這幾個大佬都是明末清初人!例如,梁清標(1620-1691),號蒼巖,又號棠村,是序文作者。梁清標生於1620年,如何給生於1712或者1724年的曹家雪芹的著作作序?司馬光能為司馬遷在其書中作序乎?再如,吳喬(1611-1696),崑山人,號玉峰,著有《圍爐詩話》,“題《紅樓夢》”。梁清標、吳喬都是可查的人,而化名“曹雪芹”的究竟是誰?是一個人,還是集體化名?目前還是懸案。

但是,在梁清標、吳喬、王士禎的時代,卻有一文壇領袖吳梅村,並與此三人都是好友。吳梅村最長,故而,甲戌本批語曰:“雪芹舊有《風月寶鑑》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餘睹新懷舊故,仍因之。”曹寅家雪芹被曹學家考證為“遺腹子”,何來“其弟”之說?退一萬步說,就算曹寅有孫曹雪芹,按照《紅樓夢》楔子說法:“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這個“後”字明確指出先有書稿,吳玉峰、孔梅溪等各自“題名”(實為做了修改增刪工作),最後由一個化名“曹雪芹”的人“披閱十載,增刪五次”,這個“曹雪芹”也只能是“增刪者”,而非“原創者”,“原創者”應當另有其人。“曹雪芹”作為增刪者和傳書人之一,對《紅樓夢》的創作和傳播當然是有功的,曹學家們的“曹學”也只能限於研究他增刪了什麼,而不能把他視為唯一的作者,從而把曹家祖宗八輩都納入《紅樓夢》研究。那樣的研究已經不是在研究《紅樓夢》,而是在研究曹家家史。“曹學家”不等於“紅學家”,而現在的“曹學家”們卻都自詡“紅學家”,真有欺世盜名之嫌。

說到曹寅,不能不說比曹寅官職高得多的我們河南人宋犖(1634-1713),宋犖受教於侯方域,自然聞知“師爺”吳梅村,後來宋犖的確在蘇州與吳梅村幸會,並“為之傾倒”。康熙三十六年(1697),宋犖在虎丘主持上演洪昇被禁的《長生殿》,轟動江南,尤侗等參與並寫序。而直到七年後的1704年,曹寅才在南京上演《長生殿》。

《紅樓夢》作者問題懸而未決,不應安給“曹雪芹”

曹家雪芹的一切都沒有正史的證據,都是從小說的紅樓開篇與續書後四十回結尾的兩句話演繹的,並非正史,而是小說。所以,胡適考證派也是索隱派,是索隱派的曹家說!我們研究《紅樓夢》作者問題,其目的還是為了研讀紅樓文本寫的是什麼,倘若一味捨本逐末,大方向錯了,方法論又價值幾何呢?傳記的基礎是正史,而周汝昌先生等人的洋洋大著《曹雪芹傳》,沒有任何歷史根據。周嶺在《百家講壇》說曹雪芹文稿全部遺失,更是沒有任何根據的一個人的猜測!

紅樓作者目前根本就不能搞定論,因為沒有文史鐵證。胡適紅學或者說曹學家看“曹雪芹”是從曹家看,但從“曹雪芹”筆名的文學性而言,“曹”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明遺民;“雪”是東北雪國,暗喻從東北發跡後來佔領全國的清朝統治者;“芹”是江南採芹人,即作者自寓。教科書、各類詞典和文學史關於《紅樓夢》作者問題,只需標明“曹雪芹”是筆名,因為吳梅村、冒襄、洪昇等都是紅樓作者候選人,還有江浙五不肖之一(錢謙益、龔鼎孳、吳梅村、陳之遴)的曹溶等。所以,紅樓作者問題,在沒有鐵證之前,要學莊子懸解,不必糾纏,否則就是無聊之聊!紅學各路方家的作者之爭也該偃旗息鼓了,大家專注於文本研究,豈不是開啟了紅學和諧社會新時代?!

(本文由至真齋主根據陳斯園2009年在“紅樓藝苑”發佈的文章《昨日黃花作者論 新新紅學文本說------駁邱華東之曹寅家雪芹論而提在野派紅學統一之約法三章》改編。由陳斯園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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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讀,高屋建瓴。吳氏紅學,高端學術。 知識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新觀點、新視角,同一部紅樓夢,不一樣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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