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醫生少一點“作業”


給醫生少一點“作業”


前幾天去朋友家裡玩,他的小兒子聽說我是醫生,瞬間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一直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和他打招呼,看看他目的何在,果然小孩子並不簡單。

“你是醫生,那你也要寫很多作業嗎?”他的問題簡單又直接。

我知道他說的作業是什麼,但我為了達到教育的目的,還是意味深長地說:“醫生也需要寫作業的,而且不止醫生需要寫作業,所有的人就算畢業了工作了仍然有屬於自己的作業要寫,這些作業有的是要寫下來的,而有的是要做出來給別人看的”。

“叔叔你真可憐,我爸就沒有那麼多作業,你那麼多作業,是不是都沒辦法‘聽課了’?然後你們老師揪你的頭髮,所以你頭髮那麼少”。

小男孩兒的話很有教育意義,回家的路上,我依然在想他的這些話,可能是童言無忌,但卻說出了醫生目前的狀態:多的寫不完的病歷(抑或是其它的文書工作)。

大概在2010年的時候,我大二暑假去縣城醫院見習,當時所在的醫院電子病歷還沒有普及起來,手寫病歷是必不可少的工作。當時帶教我的老師每天回家會手寫幾份病歷模板,把需要修改的地方空出來,然後在第二天忙碌的情況下拿來應急使用。老師的病人比較多,病歷就自然堆積成山了,於是見習生田醫生便成為了寫字員,我的工作主要是幫老師抄寫大病歷和其它並不複雜的文書材料。

在經歷了一週新奇的抄寫工作之後,我對已經爛熟於心的模板表現出了極大的恐懼和害怕,老師每收一名患者我便覺得新手部莫名的痠痛。當時心想,如果電腦有一個系統能夠先把模板導入進去,醫生再修改那就真是一樁美事了。

一年後我去到另一家醫院實習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我當初心心念唸的的電子病歷居然早就在各大醫院鋪開,而我原來實習的醫院同樣已經裝上這種可以減負的系統,心中竊喜,總算不用再做這種重複單挑的工作了。然而,當我熟絡之後,我發現醫生並未從病歷的繁瑣工作中解脫出來。病歷書寫要求更加嚴格了,每一段病程記錄都需要字斟句酌,簽字同意書更加詳細,所有的工作都在文字上進行表達,一份份病歷儼然是一部部“史書”式的記錄。此刻同為實習的我們,化生為打字員,每天在電腦前用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去治癒一個又一個的病患,而專心於研究疾病的時間被大打折扣。

工作的這幾年,我寫下的病歷隨著看病數量的增加而不斷增多。每次新收病人之後,我便要在規定時間內在電腦上敲打病歷,不然護士站就會傳來一聲吶喊:“田醫生,趕緊把病歷寫出來”,而我們在醫療行為之中,也漸漸把病歷的作用發揮到了最大:從病人入院的第一天起,我便將其吃喝拉撒睡全部記錄在案,而且無一例外;當然,病歷作為醫療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亦在保護我執業的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當我早已經熟悉了電子病歷的操作和養成每日花費一定時間在電腦面前的“打字員”工作時,我又陷入了新的疑惑——“需要手寫”。

給醫生少一點“作業”


不知道何時開始,“需要手寫”四個字已經成為了各級檢查的額外要求。規培生三年的病歷書寫本厚達幾百頁,要求手寫住院病人的大病歷;某部門要求寫多少字的彙報材料,額外要求是必須手寫;更有甚者是將某某文件謄抄在筆記本上,要求必須手寫……

某天下午,一位腹痛的奶奶到門診就診,我在查看病人後在電腦上開單、再手寫了病歷。奶奶可能因為腹痛而焦慮不安,開始苛責為何不趕緊為她醫治反而要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自然,當時的我又花費了一點時間為她解釋病歷的重要性,只是這並沒有得到她的理解。在病人眼裡,能夠治好病比寫再好看的病歷要重要的多;只是他們不知道,醫務人員同樣更願意把這部分精力轉移到治病救人的工作中去。

在信息化的今天,很多文書工作要比以前簡化的多。一臺電腦、二十六個字母、八十字每分鐘的速度,文字書寫似乎要快很多,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我們的安全感亦少了很多:害怕病人扯皮於是病歷開始越來越複雜,害怕下級材料作假所以全部改用手寫,害怕文件精神不能領會所以要求謄抄;又到年底了,各項彙報材料、大型檢查,作業又多了……

自然,文書材料必不可少。在日常工作中,很多重要的信息需要被記錄,大量完成的工作應該整理彙報。作為一名醫生,病歷在某些關鍵時候亦是保護我免遭誹謗和誣陷的重要證據,我並不質疑它的合理性。只是某些隱藏在文書工作要求之下的,一些流離於表面的東西正在逐步地腐化了實質,偏離了本來的目標。

給醫生少一點“作業”


醫生的作業,不該只是表現在重複的病歷和那一行行電子打印的鉛字紙上,或是手寫的毫無靈魂的格子線內,那些作業早已經表現在為健康而貢獻的時間、精力、還有愛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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