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金馬最佳」還沒人提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昨晚金馬獎最佳電影,頒給了《大象席地而坐》。

導演,胡波。

今天,胡波和他的《大象》,又一次在朋友圈刷屏。

諸多文章中,一篇《胡波:缺席的人》的開篇,清冷,真實到讓人顫慄。它引用了阿巴斯導演的一句話:

有的人用缺席影響世界。

人在井底沉默,大象席地而坐。

電影Sir沒看。

維護合法版權是一方面,更是覺得與它(他)的第一次相見,Sir必須坐在電影院。

所以Sir更想談談前陣子胡波被放出的另一部片。

是一部短片。

它拍攝於去年7月,是胡波在FRIST訓練營時的拍攝作業。

完成於《大象》殺青之後4個多月。

其實,這才是他的絕筆

拍攝計劃的第一天,胡波發出了那條微博——

這麼多年,從來沒想過一個問題,電影是什麼?電影就是——屈辱、絕望、無力,並使人像笑話一樣。


這部「金馬最佳」還沒人提


屈辱、絕望、無力。

也許,你要看了這個短片才會懂。

訓練營導師貝拉·塔爾公佈命題:午餐\晚餐。

於是,胡波來到一片廢墟,拍了“吃人”

《井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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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破題到放映,歷時八天。

片長16分鐘,全篇黑白,由手持攝影機拍攝。

兩位主演,臺詞精簡,總共一百多個字,一口氣說完不用三十秒。

但這16分鐘,成了訓練營導師、匈牙利著名導演貝拉·塔爾的最愛。

這部《井裡的人》入圍了71屆洛迦諾國際電影節Sign of Life競賽單元。同樣,也入圍了前不久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波長單元。

在多倫多的放映上,塔爾親自向觀眾介紹了胡波和這部《井裡的人》。

我想說,現在請大家歡迎他

但沒有了

fuck off

抱歉 希望你們喜歡他的電影


這部「金馬最佳」還沒人提


坦率地講,《井裡的人》有一定的門檻,但值得你付出16分鐘的耐心。

因為它的厚重卻遠遠超過了16分種的時間維度。

片子從一開始,就會令你隱隱感到奇怪。

一片廢墟,遍地狼藉髒亂不堪。

穿行著兩個身穿奇怪雨衣的孩子——一個女孩、一個男孩。


這部「金馬最佳」還沒人提


文明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工具。

一支石錘,一支耙子。

這樣的末日光景下,他們面對的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理訴求,飢餓

他們穿行在廢墟中,是在為自己尋找食物嗎?

倆人都不像。

他們在一堵破牆後發現了一隻箱子,人進不去,男孩費盡全力砸牆,想在箱子中找到食物。

而年齡稍長的女孩卻不以為然,語氣帶著輕蔑。

- 那裡面一定有吃的,那個袋子是黃色的。

- 這跟黃色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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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黃色的袋子中空無一物。

飢餓像禿鷲,始終在二人頭上盤旋。

但本應團結一心的末日求生,氣氛卻有些微妙。

男孩是固執的,想證明:一定有食物存在。

女孩近乎刻薄,彷彿在說:你只是徒勞。

譏諷、絆嘴、互不讓步。

他們好像不是為了找到食物,彷彿只想證明對方錯了。

- 我好餓,快餓死了

- 那快死吧,反正大家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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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件事就更加可疑。

在女孩單獨行動中,發現了一個東西,便飛快地藏進了自己的口袋。

畫面沒有刻意交待,反而讓Sir更加覺得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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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食物嗎?有可能。

它的出現讓矛盾的核心也不只是食物。

男孩灰心喪氣,就像輸掉了一場辯論;女孩靠隱瞞“獲勝”,也沒太開心。

可能,因為“獎品”太沉重。

謎底揭曉了。

其實,他們一直有一份備品食物。

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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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髮留須,眼睛被蒙嘴被堵,雙手反綁,被鐵鏈鎖在那裡。

他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或許已經死了。

“我們得快點。”是女孩說的。

她表現的不耐煩已經到了極點,拿起來斧頭與鋸子。

男孩已經不敢出聲,站在原地不動。

短片的高潮就在這裡。

安靜的環境中,只有淅淅索索的鋸子鋸開血肉上的聲音,長髮男人毫無反應。

女孩開了口,讓男孩過來幫她。

男孩無動於衷,於是女孩走向前,向他展示了自己手上的血跡。

像是在說:這是必須服從的選擇

於是,男孩加入了,幫女孩按住了男人。

但實際上,長髮男人自始至終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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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波沒有讓這部短片僅僅停留在用驚悚揭露人性、拷問現實的層面。

他更悲觀、黑暗。

注意那個被“吃掉”的長髮男人。

他沒死嗎?那任人宰割的時候,如此的疼痛為何一言不發?

他死了嗎?那矇住他眼睛,封住他嘴巴的意義是什麼呢?

當吃與被吃,成了女孩、男孩、長髮男人難以逃脫的命運。

動搖人心的天平兩端,是貪婪與怯懦。

無善可言。

這是胡波和長髮男人“共同”相信的絕望,所以他們只能一聲不吭地服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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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或許能解釋胡波的意圖——《井裡的人》。

“井”出現在尾聲。

兩人費力砸開了捆綁他的鐵鏈,將長髮男人扔到了一口井中。

男孩:他會死的。

女孩:他早就死了。

男孩:沒有 。

女孩:你不知道他死了還是沒死,你太笨了。

男孩:他沒有死 。

在看不見他之後,女孩又開始強詞奪理,男孩如原來一樣執著頑固。

但罪行已經落地,再次重提的理念之爭不過一場兒戲。

兩名對話者僅露出雙腳,鏡頭的主人,是這口井,是在井裡的人。

這是鏡頭給予的唯一的欣慰。

幽深的井口之下,長髮男人的沉默,終於合情合理。

當然,《井裡的人》絕不止這一種解讀。

但胡波所表達的絕望,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他的處境,當然……包括關於《大象席地而坐》遇到的挫折。

如果想要對號入座,也不是不行。

但這樣的簡單理解,Sir覺得有些無趣。

其實,每個人遇到一口井,都會產生向下看看的衝動。

期待在這黑暗深邃的空間中能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貼近地心的秘密。

其實,只要你低下頭,就能看見一張臉。

它是繞過層層迷霧,透過黑暗之後,反射在水面上的。

你自己的臉。

你認識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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