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買饃記
文／陳斌
商洛有秦頭楚尾之稱。到了洛南就像是到了秦國，把白饃叫做“陪饃”，完全不像是鎮安柞水山陽人說話帶著楚味。
每次到洛南，忙完事情我總要去饅頭山拜會一下倉頡，一是為了敬畏文字，不忘祖師。像是學生上課前喊聲“老師好”，二來祈求自己的文字粘些靈氣，帶些地氣，蘊含浩氣，努力寫出賈平凹老師一樣的作品走出商洛，走向全中國。
從饅頭山下來，要經過一個菜市場，市場口賣洛南的兩大小吃：攪團和黑饃。一大早男男女女站在小吃攤子旁邊敞開胃口很享受地吃著攪團，那黃亮亮的玉米麵攪團，油汪汪的蓮花白酸菜，看著香，聞著也香，勾引的我直流涎水。要不是剛吃過早餐，一定美美的吃上一碗。攪團的旁邊是賣饃的攤子。電動三輪車裡放著一個大笸籃，裡邊放著白的，黃的發糕，發糕鬆軟裡邊全是氣泡，像是饃蒸好後專門用氣管子給打了氣一樣腫脹。和發糕不同的是，籃子裡有白塑料袋裝好的黑饃。籃子裡的饃們也組成了個聯合國，白的，黃的，黑的各種顏色的饃都有。我最感興趣的是那黑饃。亮度是白饃的百分之五十，矩形，瓷實，拿到手上沉甸甸的，個頭是普通白饃的兩倍，飯量大的一頓一個，女人和孩子估計一頓只能吃一半。
同行的軍平說，都說咱商洛人裡邊洛南人最老實，也真是的，你看那饃蒸的大的，把人能嚇一跳。我說，就是的關中的大老碗羊肉泡也還不是老實的嚇人，有大秦雄風，氣吞六合的帝王風度麼。我問買饃的女人：你們咋還賣黑饃呢？我們商州人買饃是越白越好，黑饃能賣動嗎？買饃的女人露出黃牙，看著我笑眯眯的說，陪饃把人吃的邪邪的了，黑饃好吃。我問，黑饃咋好吃？“黑饃有勁絲。”“咋有勁絲？”“裡邊加了麥麩子。”“現在都沒地了，哪達種麥？”“還有些坡地還種一些。”“為啥要加麥麩子哩？”坐辦公室久了，我真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了，啥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麥麩子含糖量低，現在一些人專門找的買黑麵饃哩。”“還有啥好處？”婦女一時被我問住了，憨憨的盯住我笑，一時回答不上來。這時旁邊開三輪車的丈夫接過話茬說。“黑麵饃能吃出饃味，沒參假，沒有添加劑。我一天要賣兩車子哩！”到底還是掌方向盤的男人厲害，這麼一說。我毫不猶豫地掏錢說，給我裝五個黑饃。
我提著饃還想再問為什麼饃蒸的老碗大？又覺得買了五個饃就耽誤了人家十分鐘，不好意思就轉過身走了。
過了路口，遇見一位老嫗推著架子車賣菜，我問老人多大歲數了？她說71了，我說，您這麼大年紀了，還推著架子車賣菜，咋不固定個攤子賣饃呢？她說，蒸饃要搭手哩，娃們都打工去了，老漢不在了，我一個人只能賣菜掙個零花錢。
離饃攤子遠了，洛南饅頭山的全貌也清晰起來。山的形勢真的像是飽滿的饅頭是黑饃饅頭。渾厚的讓飢餓的人想張大嘴咬一口。山陽縣也有個饅頭山，其他縣可能還有叫饅頭山的。那時候人們缺衣少吃，飢餓的忍不住了，就想象著那山是饅頭多好呀，一頓吃個飽，渴望著日子裡天天有饅頭吃，象饅頭山一樣天天吃也吃不消失。
記得我小的時候，家裡廚房的屋檁下掛著一個煙燻的黑乎乎的饃籃子，每次放學回家母親不在的氣候，我就搬個板凳，站到上邊用手在籃子裡偷饃。那饃是給乾重活父親預備的，沒有經過母親允許我是不能隨便動的，雖然是在自己家裡我的行為就是偷，母親知道後要打我手，訓斥我的。小時候就想著對面的山是個大白饅頭多好呀。
洛南的饅頭為啥蒸那麼大？是自古就那麼大，還是後來才大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個事一直放在我心裡糾結著。直到最近我去了一趟洛南御史村，聽商洛市優秀駐村第一書記楊傑同志給我講村史，帶我參觀了御史村史館，謎底才揭開。
話說74年前的1944年，日本侵略者打到河南盧氏，眼看就要把戰火燒到陝西，洛南是陝西的東大門，與盧氏接壤，國民黨軍在洛南景村鎮的張村（現在叫御史村）建立了臨時野戰醫院，還修建了炮臺和，挖了戰壕準備禦敵。洛南人民同仇敵愾積極支持國軍抗日。熱血青年紛紛參軍走上抗日前線，老弱的鄉親們看到戰地醫院裡抬下來的病號一天天增多，看到滿臉煙火色的戰士飢餓的表情，看在眼裡他們急在心中，自發的家家蒸饃，蒸好後送給醫院傷病員和上前線的戰士們。他們怕戰士們吃不飽，餓肚子，就把饃蒸的比平時要大一倍，一個饃就夠一頓飯。好人有好報，日軍始終沒有打過盧氏，沒有打到洛南。雖然在戰地醫院犧牲了400多名國軍，最終抗日戰爭以中國人民勝利而宣告結束。後來洛南人蒸饃始終就蒸的比別處的大。
在洛南買饃，我依稀看到了70多年前“落難”到洛南的國軍將士們，也看到了現代人不僅吃上了白膜還要吃養生的黑饃，更看到了淳樸厚道的洛南人民保國衛家的赤子情懷。下次買饃我還去洛南。
2018年11月13日
本文圖片來自於部分自拍，部分網絡。
何石紅老師的作品
簡介：陳斌，陝西山陽人，商洛市某政法機關工作，業餘愛好寫作。在《延河》《陝西日報》《商洛日報》等報刊媒體發表文章30餘萬丈字。由中國作協副主席賈平凹題寫書名的文集《大牆紅塵》正擬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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