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叛逆」劉強東

世事變遷,不過頃刻之間。

今年,劉強東45歲了。

距離他1998年在中關村創立京東公司,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2018年的胡潤百富榜,劉強東位列第24位,身家750億元人民幣。

排在前面的除了楊惠妍、嚴昊這樣的企二代外,只有一個黃崢是比他小的。白手起家盛年風光的隊列裡,劉強東是很有份量的。

這個份量,從身家到輿論都達到巔峰,是在2017年。

那個時候的劉強東把雷軍拋在了身後,黃崢還不足以語江湖,胡潤榜排第21名是他近年來最好的成績。

和王興組的那場“東興會”飯局,捧場者包括了馬化騰、雷軍、楊元慶、程維、姚勁波、張一鳴、沈南鵬、朱嘯虎等一眾人,他們中不少人撇下了丁磊的局,來給強東助陣。


中年“叛逆”劉強東


這個時候的劉強東,可謂是“談笑間,強弩灰飛煙滅”。

短短一年後,天翻地覆。

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論語》中提及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原本並不是後世所理解的成家立業,而是指對自己和社會有比較清醒的認知,至於四十不惑也是如今誤以為的心存困惑,孔子的原意是,對自己的原則不惑。

換句話說,四十不惑的劉強東,應該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然而,他陷入了一件“危牆之事”。

先看這件被控訴的事。

9月2日,傳出劉強東在美國明尼蘇達州因涉嫌性侵女大學生被捕,京東給予否認。9月4日, 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進一步披露了此涉嫌性侵案的細節。9月6日,京東在公司英文網站公佈4個問答,承認劉強東涉性侵。9月20日,明尼阿波利斯警方稱,針對劉強東的初步調查已經完成,現已轉交給檢方。

之後京東方面不予回覆任何問題,回國後的劉強東也精神奕奕地出席了與如意控股集團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的活動,還在10月與妻子共同參加了英國皇室婚禮,只不過原定要出席的世界人工智能大會卻臨時取消了行程。


中年“叛逆”劉強東


而11月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前夕,眾人還在揣測去年的飯局王是否會出席時,上個週末關於這起性侵案又被爆出了更多信息。

美國明尼阿波利斯市的《星壇報》刊登了這起案件中“勸酒、帶女生到陌生地點、在車內公寓內進行性騷擾及侵害”等更多細節。報道中稱,劉強東在此案中說了一句, “你可以成為鄧文迪那樣的女人”。

如果此話屬實,除卻法律責任外,劉強東還誤會了一件事:沒人覺得成為鄧文迪是件了不起的事。她是默多克的前妻,僅此而已。

2014年在美上市後,BAT之外第二梯隊最耀眼的京東和劉強東曾經一路高走。

京東市值不斷上漲,從淘寶嘴裡搶了不少肉,也不把亞馬遜、蘇寧放在眼裡,尤其2017年用“大放異彩”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去年年初的京東年會,劉強東喊出了未來10年內最重要的三件事是“技術、技術、技術”這樣振奮的口號,同時京東在人工智能領域的佈局也讓人看到了黑馬的姿態,劉強東本人更是首次當選了全國政協委員。

2017年底,京東市值達到了719億美元的歷史峰值,離千億市值不過近在咫尺,穩穩地排在BAT後面。

然而潮漲潮落,不過頃刻之間。

作為京東的股東,騰訊在劉強東涉案事件後市值大跌,間接受到影響的阿里巴巴也面臨百億市值蒸發的窘境。京東自身在事發後的開盤日,股價報31.30美元,市值452.68億美元,半年內直接蒸發了280億美元。而下跌曲線隨著上週新爆出的“更多細節”,將京東的股價又一次拉到了歷史低點。


中年“叛逆”劉強東


緊接著這周到來的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馬雲到場了、馬化騰到場了、丁磊、雷軍、張朝陽、周鴻禕等一一到場,而去年“東興會”飯局的組織者之一劉強東,果然,沒有出席今年的世界互聯網大會。

這也許是短暫的離場,也許是永久的告別,一切都不得而知。

二、一念成佛一念灰

2014年騰訊收購了京東15%的股份,通過旗下黃河投資持有516,974,505股,持股比例18.1%,擁有投票權4.4%。但是劉強東作為第二大股東,持股 15.5% ,卻擁有 79.5% 的投票權。換句話說,劉強東擁有一票否決權。

實際上,京東採取的是AB股原則,劉強東所持股票屬於B類普通股,1股擁有20票的投票權,騰訊持有的則是A類普通股,1股1票投票權。而這種“同股不同權”的模式很多科技公司都在使用,比如Facebook的小扎擁有的投票權超過60%,而Snap則更麻利,根本沒有賦予新股東任何投票權。

另一方面,和馬雲一早為阿里建立了接班人制度、雷軍為小米設立了組織部不同,也與騰訊確立六大事業群平行共進的模式不同,京東在管理制度方面一直不明確。且不論上文提及的一票否決權,在京東的內部管理中,據說存在一個放眼亞洲都難尋的管理條款,那就是董事會是不能在劉強東未出席的情況下召開會議的。

就公司管理而言,這是掌握絕對控制權的表現。但事實上,從心理學角度探討,這也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行為反射。

劉強東嘗試過改變。過去幾年京東的主要角色仍然是電商時,他請過不少職業經理人來擔任管理工作,但很多事依然親力親為。直到2013年劉強東去哥倫比亞進修才稍微放鬆了一陣子,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妻子章澤天,然而愛情的焰火也沒有阻礙他跨洋參與公司的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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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學歸來後,劉強東發現佈置給CXO們的作業都完成的很好,這讓他對管理結構的調整有了新的認識,京東也在這一年啟動了管培生計劃。儘管如此,在外界看來京東的管理脈絡還不是很清晰,劉強東個人的影響比例還是極重的。

李彥宏曾經在訪談中提過,2008年百度的高管相繼出走這讓他很痛苦,他對於團隊穩定的渴望是非常迫切的。然而劉強東是個特別的例子,他同樣渴望團隊,但他的這種安全感缺乏始終令他難以成為一個“完整”的領導者。

成長環境對於個性塑造的影響,在劉強東身上體現得如此微妙卻又烙印深刻。創業初開餐廳被員工坑掉了20多萬,像一個不動聲色的伏筆,成為了在管理之路上禍患積於忽微的最好詮釋。

知道需要完全地信任團隊,但是不知道要怎麼信任。就像“四十不惑”要清晰明辨,然而劉強東卻進入了“中年叛逆期”。

劉強東沒有青春叛逆期。或者說,他沒有資格擁有。

在大量關於他白手起家的奮鬥故事中,出身貧寒是繞不過去的開篇。上大學的學費是由村裡人湊的,家鄉宿遷在中學時被老師一直強調是蘇南蘇北經濟差異的典型城市。功成名就後的劉強東自掏腰包給全村60歲以上的老人們一人發了一萬塊錢,還曾經在春節給800戶村民發放了年貨。他還義無反顧地扶持家鄉經濟,不是象徵性地,而是帶著草莽般的義氣,決絕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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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早就將北上廣分散的客服部門進行了統一整編,全部納入宿遷6000平方米的京東客服中心,並在2017年6月宣佈客服中心二期投入使用, 15000+的坐席數量也讓這裡一舉成為了全國最大的電商平臺呼叫中心。

在此之後,衣錦還鄉愿未滿的劉強東,還把京東的全國客服中心、信息研發處理中心、財務結算中心、物流管理中心等四大中心和雲計算基地一起搬到了宿遷,同時還修起了京東文化公園。他帶給家鄉的,不僅有捐款,還有2萬多人的就業以及20億的稅收。

劉強東知道,只有京東一家落地宿遷,是無法從根本上改善家鄉的體質。他開始發動商業夥伴,讓百度、網易、小米、美團、噹噹、途牛等公司都在這裡擁一方城池,讓宿遷短短几年就建了一條“中國電商第一街”。

少年窮而立志。在劉強東的成長過程中,揹負的壓力遠遠勝過對青春期肆意的享受。從接過學費踏上人大那一刻起,他就進入了必須打破原生環境、揹負巨大期望的壓力軌道。98年成立京東公司後,京東整個發展過程歷經了數次變遷,07年迎來了今日資本首個千萬美金的融資,13年正式去商城化,全面啟用“京東”這個名稱,那一年京東的用戶數突破1億。

但是劉強東沒有選在那個時候正式“衣錦還鄉”,而是在2015年迎娶了章澤天、京東完成上市後才大張旗鼓地開啟了省親一系列行為。也許對他而言,必須做到這樣的程度,才是“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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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雷軍當時將小米供應商大會放在湖北仙桃舉辦、在大學城市武漢建立第二總部那樣傾力家鄉建設不同,劉強東的家鄉建設中有一部分是情感上“被需要、被肯定”的成分。他需要喧譁的掌聲來證明,這個小城走出的寒門少年,有出息了。

如果以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來判斷,在劉強東青年、中年時期,他要求自己呈現的一直是自我和超我,而沒有本我的部分。完成“劉強東”三個字自我定義、家鄉定義、社會定義之下的使命,表現“劉強東”三個字被需要以及被肯定的種種社會行為,這是45歲之前的劉強東,孜孜以求的全部。

2017年是京東目前為止的巔峰,也是劉強東的巔峰。從心理學角度解讀,在此之後他性格中的“本我”將逐漸浮現,曾經深埋的焦慮與心理防禦機制也會逐漸瓦解。被壓制的“叛逆”,也成為了2018年涉案事件中,不容忽視的心理因素。

三、長風破浪會有時

京東尚不是一家偉大的公司,但並不能因為劉強東個人,就抹去京東成為一家偉大公司的可能,它需要交給時間和市場來判斷。雖然無法迴避的是,這起尚未蓋棺定論的案件,已經從對劉強東個人的道德質疑,影響到了整個京東的市值。

山雨欲來風滿樓。在劉強東這起案件發生前,京東2018年上半年的表現就不盡如人意。曾經一度被劉強東不放在眼裡的拼多多,僅花了三年時間就完成了上市之舉,市值在敲鐘當日達到351億美元,相當於2/3 個京東。主攻三線之下市場以及龐大老年群體的拼多多,對眾多電商而言,都是過去被忽視如今成威脅的。

而自有物流作為京東的重要優勢,從2007年到2018年,京東一直在大手筆投入。2007年第一筆融資拿到後劉強東就開始做這件事,2009年投入2100萬美元,2011年第三輪融資的15億美元也投入了其中,爾後更是逐年遞加。今年在高瓴資本減持京東6億美元、摩根士丹利把京東目標價下調了30%,三季度的物流成本已經達到了82億元后,京東對外的態度依然是要繼續加大投資物流和新業務。而這種大投入,在電商市場趨於飽和的當下,其實非常傷京東的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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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市值不斷受挫的情況下,京東三季度用於技術研發的資金增加到了27.81億元人民幣,較去年同期的15.46億元大幅增長了79.8%。這才是喊出“技術、技術、技術”口號的劉強東以及京東正在押的寶。

新戰場正在轉移,無關劉強東,關乎京東。

過去幾年京東有過幾次組織架構的調整,包括今年1月京東商城的板塊調整,但這些都是既有業務發展規劃下的市場應變。真正令行業引起關注的,是京東正在醞釀的技術轉型。

此事早有伏筆。2015年京東技術架構調整時,把技術從業務部門剝離出來,成為一個單獨的技術大體系。它包括兩部分,一是核心技術研發團隊,包括雲、大數據、AI等技術團隊,二是應用技術研發團隊,主要服務於商城業務,兩大團隊直接從屬於CTO大系統。

2016年京東先後成立了X事業部和Y事業部,分別承擔起智能物流系統研發以及重構智慧供應鏈的職責。今年京東對外公開的上海嘉定 “亞洲一號”幾乎已經實現了全套倉管無人化,而倉內機器人包括甚至包括AGV叉車、六軸機器人、以及自動供包機器人等不同工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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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這是針對自有業務的技術升級,其實京東的一隻腳已經在AI領域站穩了。

2014年主攻深度神經網絡、知識層次、異構計算的深層神經網絡實驗室(DNN 實驗室)成立。

2015年致力於計算機視覺和語音應用的認知感知實驗室(PCL 實驗室)以及硅谷研發中心成立。

2017年與斯坦福人工智能實驗室(SAIL)聯手,圍繞機器學習、深度學習、機器人、自然語言處理和計算機視覺等方向進行探討。

2018年,聯合多家高校,成立京東智能城市南京研究院,攻關城市計算領域前沿問題。

同時,AI研究院、AI平臺部、AI+創新部構成了AI體系三大主體。周伯文、鄭宇、裴健、彭健、申元慶等人工智能領域響噹噹的領軍者組成了外界口中的“京東AI天團”。

互聯網上半場花掉的錢,京東要在下半場掙回來。

現在的劉強東處於“慣性沉默”中,京東也陷入了不由自主的被動。他迴避所有企業家們談笑風生的場合,《改革開放40年百名傑出民營企業名單》中也少了他的名字。

而這段時間,京東發佈了物流第一架全貨機的新聞、拿到了保險牌照成立了京東安聯財產保險,宣佈進博會期間簽約採購近千億海外商品,雙11的備戰也絲毫未有懈怠。

而根據美國的訴訟程序,這個等待判決的過程將會很長,對於劉強東、對於京東,一切變數皆有可能。

Uber創始人Travis Kalanick的離開沒有摧毀這家公司,同樣劉強東的任何變數相信也不會改變京東向前的軌跡。也許,這並不令人高興的事情會迫使劉強東對京東的管理模式做出思考和改變,讓京東進入了成熟的“後劉強東”時代,未嘗不是一件正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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