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朴樹: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十年前,朴樹說“生如夏花般絢爛”。

十年後,朴樹說“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你有了故事,才能聽懂朴樹要講的故事。

你讀懂了朴樹,也就讀懂了心裡那個傲嬌的自己。

“病人”朴樹: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隨著明星紀實真人秀節目《奇遇人生》最新一期播出,這期嘉賓朴樹的名字迅速登上微博熱搜。

“病人”朴樹: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而且,跟他之前幾次上熱搜的理由都是同一個:“不會說話”,或者說,“淨說大實話”。

節目開始,主持人阿雅跟朴樹在機場會合,熱情地跟他說:很期待跟你一起去古巴。

朴樹靦腆地搖頭:我啊?我好後悔。

阿雅吃驚:為什麼?!

朴樹:我現在不想玩,就想呆在家裡。

等到出了古巴機場,阿雅又努力引出新話題:我們馬上可以看到古董車耶。

朴樹:我對車沒有興趣,一點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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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彈幕,是一片“(樸)師傅笑得好治癒”、“說話沒有唱歌利索”、“像個小孩兒似的”……

去年,朴樹在時隔14年之後再次推出新專輯《獵戶星座》,流傳最廣的主打歌《清白之年》當中,有這樣一句歌詞——

人隨風飄蕩

天各自一方

在風塵中

遺忘的清白臉龐

在一片“風塵”之中,執拗地想要保持某種“清白”,像是朴樹的某種夫子自道。

直到今天,當人們說起“出走半生,仍是少年”時,朴樹仍是最常被列舉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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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1996年出道的歌手,至今只出過三張專輯。中間甚至有近十年時間幾乎隱退,看不到他的新聞,聽不到他的作品。都說娛樂圈最是喜新厭舊,但對朴樹,卻是格外地長情。

首先,當然是因為他的音樂。

被認為是朴樹迴歸之作的《平凡之路》,原本是為韓寒2014年新片《後會無期》預熱的主題曲。彼時電影還未上映,但歌曲一經發布僅用了7小時就打破了《生來彷徨》(汪峰)創下的9小時百萬試聽的記錄。同年11月,《平凡之路》還拿下第51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或許你沒看過電影,但一定聽過這溫暖又憂傷,無助又沸騰的旋律。

朴樹的歌,大多都是對自我、對生死、對時光流逝的追尋,有人形容聽他的歌,總是“嘴角微微上揚,眼角著掛著淚珠。”這樣的作品,也註定了要跨過更長的時間之河,覆蓋更廣的山川人海。

其次,是他脆弱又純粹的個人特質。

在娛樂圈,光鮮靚麗、說話得體、情緒穩定並且總是正能量滿滿似乎是一個明星的標配,最好還能詼諧幽默人緣好,各種技能學歷加身。

而朴樹卻是恰恰相反,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他面對鏡頭和燈光總是很拘謹,也不擅長語言表達,對自己身上矛盾又脆弱的特質完全坦白。《奇遇人生》中,阿雅對他的評價是:

“朴樹讓人覺得親切又疏遠,他真誠敏感,但似乎又和一切保持著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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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熟悉朴樹的人都知道,他似乎一直在面臨情緒問題的困擾。若非要給它追溯一個源頭的節點,朴樹覺得是小升初,自己差0.5分沒有考上北大附中。“真是覺得低人一等。你沒考上,你爸媽都沒法做人了。”從小在北大家屬院裡生活,北大附小、附中、北大是他們的標配,而朴樹卻因0.5分被迫偏離了軌道。

這件不算太大的事兒,卻埋下他日後整個人生方向的草蛇灰線。或許有人難以理解,其實節目裡朴樹給出過答案:

“從小,我的爸爸媽媽沒有讓我去敢於表達。”

1996年,高曉松跟宋柯組建麥田音樂,簽約的第一位歌手就是朴樹。

高曉松曾在節目中回憶說,朴樹拿著一把吉他走過來,說我給你們唱首歌吧。於是就唱了《那些花兒》,把宋柯給哭得不行。

到了下一次,朴樹又來說我給你們唱首新歌吧。高曉松心說這回你不能再讓我們哭成那副狗樣了吧。

結果,朴樹唱了《白樺林》,宋柯和高曉松再次淚淹金山。

高曉松說自己在最落魄的時候,曾經問朴樹借錢。朴樹就回了倆字:賬號。

過了一段時間,朴樹自己也窮了,又發給高曉松倆字:還錢。

這才是老朋友,不矯情,沒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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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不久,高曉松還發微博:回京三天,花了一整晚去朴樹租住地陪他。

配的兩張圖片,正是《那時花開》的劇照。

2003年,朴樹推出專輯《生如夏花》。又火得一塌糊塗,橫掃國內各大獎項。他的演出身價,躍居國內前三名。別人一紅,就拼命“包裝自己”和“商演撈金”。只要如此,朴樹成為天王那是很簡單的事。只要如此,朴樹成為億萬富豪也是很簡單的事。但他很奇葩:厭惡宣傳,厭惡商演,厭惡包裝。經紀人鄧小建跟他的對話通常是這樣:小建:“他們下週六想約你演出,行嗎?”朴樹:“不行,我下週六可能有病。”小建:“我靠,這你都能預料?!”

鄧小建這樣說朴樹:“朴樹和我見過的所有歌手都不一樣,不,他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純真得不像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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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央視春晚導演組,想找四個非主旋律的歌手搞聯唱,他們找到麥田,點名要朴樹。

這可是許多明星夢寐以求的事,但朴樹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了:“不去,特煩這類主旋律。”公司上上下下都勸他:“你應該去佔領這個陣地,讓它有點年輕人的東西。”朴樹總算同意了。一彩排,朴樹崩潰了。要說違心的話,要做違心的假唱。“我做不到,我不上了。”他轉身就走了。公司老總宋柯也沒勸動他。張璐操起電話就打了過去:“你丫牛逼得不行了!所有人都在為這事付出,你丫知道什麼叫尊重嗎?你不上春晚,公司上上下下都被你傷害了,你把我們的路都給堵死了!”那一晚,朴樹哭了。為了大局,他還是上了春晚。

朴樹被大局裹挾著往前走,接受訪談,不斷通告,各種商演。出了名,賺了錢,他卻覺得無比痛苦。內心裡,他無比排斥和厭惡這種生活,但為了大局,他又不得不接受這種生活。終於,他患上了抑鬱症。他買了輛切諾基,經常連夜開到北戴河,第二天上午再開回來,回家呼吸幾口空氣,覺得還是無從釋放,就又開車直奔北戴河。他甚至什麼都不幹,一個人去坐地鐵。從起點坐到終點,再從終點坐到起點。他經常在半夜偷哭:“我瞧不起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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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年,他拒絕再寫歌。製作人張亞東求他:“再發一張專輯吧!”朴樹問:“為什麼要做?”張亞東:“可以賺錢啊。”朴樹問:“為什麼要賺錢?”張亞東只好沉默。

朴樹不喜歡寫歌嗎?當然喜歡。他超級喜歡李叔同的《送別》。他說:“如果是我寫的,哪怕就這一首,死了都值了。”高曉松說:“朴樹寫歌,寫的不是生活,而是生命。”可現在,身處喧鬧的娛樂圈,他已聽不到內心真正的聲音了。所以,他拒絕寫歌。他把吉他擱置了起來。看見它,心裡就絞痛。

2007年,朴樹參加了《名聲大震》,每週頻繁往返於北京和長沙之間。在這檔電視綜藝節目上,我們看到了扮成海盜的朴樹,看到了他格格不入的肢體和笑臉。這檔節目,終於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三個月下來,朴樹徹底崩潰了。錄完最後一場,從湖南迴到北京,朴樹大病了一場,心跳降到一分鐘只有四十幾下。醫生說:“在家門口曬曬太陽,這運動量對你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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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朴樹和麥田合約到期,他沒有續約,徹底成了自由人。既然無法改變這個汙濁的環境,那還不如選擇沉默,選擇離開。他把北京市內的房子租了出去,然後到機場附近租了一棟房子,把手機關了,過起了隱士一樣的生活。他想認真想清楚一些事情:“我是誰?我該做什麼?生命到底該是什麼樣子?我究竟該如何與這個世界相處?”

他終於在外界與自我之間找到了一個平衡:

接受與寬容這個操蛋的世界。

但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做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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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4年後,他終於拾起了吉他。然後組建了一個樂隊,開始寫歌。

2014年,韓寒找到朴樹,讓他為電影《後會無期》寫首歌。於是,就有了那首《平凡之路》。《後會無期》,朴樹去影院看了兩次。看著看著,他就偷偷涕淚四流:“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只想永遠的離開。”“我曾經問遍這個世界,從來沒得到答案。”“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這首歌,刷爆了微信朋友圈。

但很多歌迷不知道,這首歌,朴樹寫的是自己。

周國平說:“人生有三次成長:

一是發現自己不再是世界的中心的時候,

二是發現再怎麼努力也無能為力的時候,

三是接受自己的平凡並去享受平凡的時候。”

朴樹終於接受了這個平凡——和這個操蛋的世界和解,但永遠堅守自己的價值體系。

2016年夏天,消失了近十年的朴樹,突然出現北京衛視《跨界歌王》現場,和王子文合唱了一首《那些花兒》。唱完,主持人問:“為什麼來幫唱?”他說話的神情依然純真得像個孩子:“因為我最近,需要一些錢……”是的,他確實缺錢。他養著一個樂隊,正準備出專輯。他懂得了妥協,也接受了商演,但他還是那麼真實、乾淨和純粹。接受採訪,從不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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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歌星不明白:為何大家這麼喜歡朴樹?

歌迷袁佛玉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因為他身上藏著我們都曾擁有但又失去的真。”

年少時,我們都曾傲嬌地想對抗這個操蛋的世界,但最終,我們都被這世界所同化,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但朴樹從來沒有變——即便和這個操蛋的世界和解了,他依然活得是他自己並且乾淨。

正如袁佛玉所說:

“與其說大家是在以愛護的方式善待朴樹,

不如說大家是在以守護的方式,

善待曾經那個真實而傲嬌的自己。”

每個人心裡,都曾住過一個朴樹。

每個曾經傲嬌的人,都單曲循環過一首朴樹的歌。

“病人”朴樹: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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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13日晚上,《大事發聲》錄製現場,朴樹正在演唱《送別》。當他唱到“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這一句時,突然一下情緒就失了控。先是歌聲變得哽咽,隨即面容抽動,泣不成聲,接著他轉過身去,捂臉大哭。

那天,在唱《送別》之前,他說:“有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特別難熬……”不知道他唱這首歌時想到了什麼,你只覺得他苦,他站在那裡不說話,你也直想掉眼淚。

朴樹超喜歡這首《送別》,或許,在他眼裡,人生就是一場場不得已的送別吧。他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以前我一直在尋找一條回去的路,可後來發現根本沒有這條路,即使有,也都不一樣了,所以要一直往前走。”或許,朴樹覺得自己妥協了太多,但其實,在我們心裡,他依然還是那個乾淨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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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春節前的一個週末清晨,朴樹突然現身北京什剎海公園,他快步走向公園一處高地。

笑著跟大家揮了揮手,羞澀地說了句:“週末好!”然後音樂聲響,他輕輕唱起了歌。

“你還記得嗎?

那時的夜晚,是如何降臨的。

…………

有時你乘起風,有時你沉沒,

有時午夜有彩虹。

有時你唱起歌,有時你沉默,

有時你望著天空……”

人們一邊打著節拍,一邊輕輕跟著他哼唱,時間,彷彿慢了下來。那個零下6度的北京,在那一霎那,是如此安靜、如此美好。

“病人”朴樹: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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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跟著朴樹哼唱的人,後來在微信朋友圈留言說:“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提起朴樹,大家都會用乾淨這個詞來形容他。現在還有多少歌手是為了想要唱歌給別人聽,他們唱歌,每一分鐘都是要錢的。像朴樹這樣的,你會在某個週末去逛公園的路上,看到一個明星,認認真真地唱歌給大家聽,光想想,就覺得溫暖。”還有人忍不住感嘆:“朴樹真的是老了啊,可為什麼還有那麼足的少年氣息?”

喜歡網友“三更雨”的留言:“十幾歲時喜歡他,覺得他文藝;長大點兒討厭他,認為他裝逼;現在卻愈發熱愛他,因為終於懂得了他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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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喜歡朴樹的人,都記得他第一張專輯的封面:他站在一片麥田裡,乾淨短髮,穿一件白T恤,左手放在胸口。單純至極,乾淨徹底。16年後,他在復出新專輯裡寫道:“今日歸來不晚,與故人重來,天真作少年。”也許,這也是他想對我們說的話:“何時歸來都不晚,亦可天真作少年。”家總要成,錢總要掙, 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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