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第14張愛情卡

「都市」第14張愛情卡

世界很大,是個舞臺,華麗喧囂的故事謝幕了,不相干的人退場了。世界很小,只剩下男女主人公,一馬平川,相依相偎。

夜裡,他又化身為勇猛的將軍,從滾滾風塵中劫掠她而去,她的一縷亂髮在他的馬前飄舞。他一把單刀赴了一趟風花雪月,在她的身上縱橫馳騁,所向披靡。

1

白錦年接流蘇那天,伊春的天空下著瓢潑大雨。

7月的小城,一場酣暢淋漓的雨,澆滅了白天的酷暑。

雨停了,白錦年開車去接流蘇。看見,她戴著黑色的眼鏡站在大鐵牛雕塑下。他在電話裡告訴她,自己的車是銀灰色的。他打開車門,她自然地坐上。

白錦年符合流蘇的想象。高大健碩,目光清亮。流蘇淺淺一笑,笑容像天上薄薄的月亮,一點點滲出光亮。白錦年看著,頃刻就有了暈車的感覺。

兜兜轉轉幾小時,流蘇側頭看他,說,你是劫財還是劫色。臉上還是淺淺的笑,眼神是淡淡的火,那笑和火是煙花的引子。在白錦年的眼裡噼裡啪啦地燃燒。他用溫熱的手輕輕抓住她的手,對她說,財不劫,色,得你願意。

白錦年和流蘇是在網上認識的,知道流蘇生活在他從前居住的故鄉重慶。在那裡經營著一家佛店。像所有渴望在網絡撞到豔遇的男人一樣。無數個徹夜交談,白錦年渴望得到一個長長的擁抱,一個辣辣的熱吻和一場天上人間的魚水纏綿。

到了賓館的門口,白錦年開了一個房間,流蘇沒有拒絕。而是從後面環住他的腰。動作有曖昧,曖昧是催情春藥。他順勢一拉,她倒進他的懷裡。他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很輕,很柔,像蜻蜓點水,像蝴蝶在花間翩躚。

他們雙雙倒在床上。夜的大幕迅速拉開,一顆,兩顆,無數顆星星,瘋狂地閃耀。他和她拼命地掙扎,為那剎那的芳華。他像一匹飢不擇食的狼,狠狠地襲擊她。一遍,一遍。直到星星褪去,幽藍色的天空,懸著疲憊的月亮。

那一夜,白錦年覺得星星真亮,賽過鑽石。

2

清晨,他們打算去小興安嶺。流蘇說,到了伊春不去小興安嶺可惜。於是,白錦年駕著車,載著她。到了小興安嶺,他們住在山上的度假村。

山上有一叢叢挺拔繁茂的樹,滿山的楓葉晃紅了人的眼睛。他孩子一樣摘下一片遞給她說,楓葉是相思的意思。所以,楓樹又叫相思樹。

她哈哈大笑,搶過他手裡的楓葉,在前面跑,回頭說,你來啊,追上我。我以後會想你。

小興安嶺的7月是旅遊的旺季。天南海北都是穿著橘黃色泳衣趕來漂流的遊客。白錦年和流蘇在水裡像兩條魚你來我往地穿梭,和那些深情的情侶無異。

夜裡,他在她的身體裡撲騰,像白天在水裡遨遊的活蹦亂跳的魚,忘乎所以。他撲起一團團的浪花,她大口地喘著氣,叫喊聲像歡快的嗩吶。他要她,彷彿在要整條河流,彷彿他的河流,就是她。

窗外的夜空,依然幽藍。月亮飽滿地爬上來。他們像兩條疲倦的魚躺在沙灘上。小興安嶺真是一個讓人流連的地方,他用滾燙的嘴貼緊她耳朵說。

真是,像天堂。她摟著他的脖子,緊緊的。像疾風中的小草擁抱泥土。

3

午後,白錦年和流蘇坐在簡單的茶樓,閒閒地說話。他們像定格在劇裡的男女主人公。周圍的食客是配角和道具。

是誰先講了各自的家庭,他們刻意迴避的話題。是流蘇。

她說,自己家境優越,生活幸福。老公仕途得意,對她寵愛有加。身邊的人每每望向她,一眼一眼送去的都是鮮花和掌聲。說這些的時候,她的頭是低著的。輕輕地攪動杯裡濃得化不開的咖啡,像攪動滿懷的心事。

白錦年也輕描淡寫地講了自己的生活。結婚八年,妻子任勞任怨,溫柔賢惠。疼他,像疼嬰兒。早上給他熬小米粥,晚上給他端溫度適宜的洗腳水。出門總不忘叮嚀,少喝酒,注意身體。

她大笑,以至於笑出眼淚,然後平靜地啜飲著杯裡的咖啡說,我說的是真的。

他微笑,愛撫地輕輕摸著她的手說,我說的也是真的,我們多好,都有人愛著。

在異鄉,兩個陌生的男女如此近距離地對視,互相沒有表白,沒有佔有。他們就像伸著舌頭的孩子,誕著口水,貪婪地望著糖果,清醒地知道無論糖果怎樣美麗誘人,它都放在華麗的櫥窗裡,不屬於他們。

如同兩顆流星一樣,交錯而過。只為那擦肩的瞬間,享受短暫的停留。

這或許就是豔遇的魅力,一次美麗的邂逅,小興安嶺的山水成全了他們的邂逅,讓那個迤邐的夢溫暖妖嬈。

4

下午,魚莊。他和她吃著火鍋,喝著二鍋頭。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醉了。他說,我好像愛上你了,不如,我們在這裡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她也一杯接一杯的喝,醉眼迷離。她說,好啊,我們在河邊置個房,買個魚塘,塘裡養滿各種各樣的魚,紅的,白的,黑的。讓它們撒歡地遊。早上去林中散步,晚上,對魚小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魚莊回到賓館,一路上,他們東倒西晃,互相攙扶。熱火朝天地憧憬著他們的未來,像兩個熱戀中的情人,期盼朝朝暮暮。

世界很大,是個舞臺,華麗喧囂的故事謝幕了,不相干的人退場了。世界很小,只剩下男女主人公,一馬平川,相依相偎。

夜裡,他又化身為勇猛的將軍,從滾滾風塵中劫掠她而去,她的一縷亂髮在他的馬前飄舞。他一把單刀赴了一趟風花雪月,在她的身上縱橫馳騁,所向披靡。

黎明醒來,她的包裡多了一條小魚的翡翠玉佩。他的兜裡留有她手上戴的綠佛珠手串。

5

站臺,白錦年和流蘇戀戀不捨地說再見。火車鳴笛,她消失在車廂裡。他們共同擁有的三天時光也全部消逝。

一次攜手旅行,一段酒後真言,一些魚水之歡。帶著嗆鼻的慾望,劃過即隕落。像流星,比流星深刻。

有些秘密只有當事人可以知道,流蘇的故事純屬虛構。其實,她一點都不幸福。一點都不。她和老公青梅竹馬,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公婆的怨言像九月的秋霜,打得她這個羸弱的秧苗心驚肉跳。多次求醫問藥才知是老公的問題。

老公日日借酒澆愁,抑鬱成疾的他又在一次車禍中高位截癱。公婆突然180度大轉彎,把全部家產和車禍賠償全部給她,只求她不要離開他們唯一的兒子。於情,於理,於財,她都不能離開。可於性,對她多麼殘忍?

老公給她出謀劃策,只要她不把情人領回家,允許她紅杏出牆。她選擇了一夜情,一夜的風流,你情我願,轉身後,誰都不會記得對方是張三還是李四。一夜的情分不會危及她的家庭。

她無事的時候開始上網,約會一個又一個網友。

她就像一隻螢火蟲,遊走在一個個陌生的城市,用微弱的光照亮每個相遇的寂寞夜晚。

她有很多臨時的手機卡,每次的一夜情,她都會換掉一張卡。在車站,她扔掉的是她第14張卡。

他是她的第14個夜晚,她沒想到他這麼好,在他的夜晚,她的光亮最燦爛。

6

內蒙,通遼。中午,陽光刺眼。白錦年一個人坐在寬大的辦公室裡喝濃郁的奶茶想她。想她遠在幾千裡的重慶,這一刻,有沒有想他。

那三天的時光,她是鐫刻在記憶深處,還是遺忘在腦後?

他的故事也純屬虛構。他離婚了,確切說,是被前妻狠狠地踹了一腳。彼時,他開著一個很大的公司,他的風流老婆和他手下的副總攜款私奔。款,是他全部的資產。

所幸,他平素喜歡收集玉,靠著一塊王爺血的玉佩東山再起。南下內蒙,開了這家會所。自那,他不相信女人。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就是不給她們名分。

後來,他贖回了王爺血玉佩。那塊王爺血玉佩的故事是這樣的,據說,王爺臨死的時候,把玉佩含在嘴裡。隨著時間的流逝,血痕會浸在玉里。後人為了製造贗品,把玉放在狗嘴裡,然後把狗勒死。玉里也有血的痕跡。但是時間短,血的痕跡不深,明眼人還是會看出是贗品。

王爺血玉佩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他脖子上戴的這塊就是。細看,是兩條首尾相接的龍,龍身浸著淡淡的血痕。珍貴的東西都是不離不棄的,他希望有朝一日這塊玉佩能帶在他喜歡的女人頸上。

不忙的時候,他學會了上網,打字慢,沒人理睬。一日,他無意加了她。他們東拉西扯,天南海北。

他看了她空間的相冊,只一眼,兵荒馬亂。那是一個眼神寫滿了寂寞和蒼涼的女子。那麼美,白衣如雪,茉莉淡開。淺淺的笑,是致命的匕首,嗖的一聲,插進他的心臟。摧枯拉朽,無法呼吸。

他看了她空間的文字,有很多記錄玉的文字,她和他,同樣,喜歡玉。一週後,他們開始視頻,一個月後,他們開始相約。去寧靜的伊春,看緩緩的湯旺河。她答應了。他們知道,那裡將有美麗的故事發生。

如果她過得不幸福,他一定會鼓起勇氣站在她面前說,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女人。可她過得很好,他雖然愛她,給她講王爺血玉佩的來歷,也只能,看她在人海中遠去。

不管怎樣,他和她擁有了世上最浪漫的一次旅行,這就夠了,一次,一生,永恆。

7

一週後,重慶,家裡。流蘇坐在電腦前,脖子上掛著小魚的玉佩。她在看一部很老的電影《廊橋遺夢》。

突然,白錦年的頭像晃動,點開,對話框裡是,7月14日,楓葉最相思。

她一怔,隨手發過去四句話,強極則辱,情深不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盯著他的頭像遲疑了一分鐘。白錦年被流蘇拉進了黑名單。然後,她的淚,剎那留下,心裡說,就到這裡吧,廊橋遺夢,廊橋一夢。

同一時刻,內蒙,會所,白錦年掏出流蘇偷偷放進他包裡的佛珠,用手輕輕捻動,一顆,兩顆,正好,13顆。13,失散。

有些故事因為錯過成了一塊秘密的化石,掩藏在光陰裡,發著暗啞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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