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中華古國，歷史淵遠流長。我們勤勞智慧的祖先們，創造了燦爛輝煌的中國古文化。遠古元謀人、藍田人、北京人化石的發現，曾經把中華民族可考證的歷史推到了距今70萬至170萬年之間；1972年長沙馬王堆和1995年荊州紀南城相繼出土的漢文帝年間的兩具古屍，曾經使現代人與2100多年前的古人有幸謀面，在國內外引起強烈的轟動效應;而今，1994年4月19日，在湖北省荊門市沙洋區四方鄉 (現沙洋縣紀山鎮，下同)紀山古墓群內，又發掘出了一具比馬王堆、紀南城西漢古屍還要悠遠300多年、距今長達2400餘年、且保存完好的戰國女屍。它是迄今除掩沒在新疆大漠的“木乃伊”之外，我國發現的一具最早、最完整的墓葬古屍。
令人義憤的是，這位楚人先祖從冥冥地獄重返朗朗陽間的路途，並非像馬王堆、紀南城的漢代古屍那樣坦蕩無阻，而是遭受了一夥不肖後孫的百般作踐，經受了種種磨難之後，才帶著悲憤，帶著傷痕回到了陽世間！
楚墓群在嗚咽
四方鄉地處漢江西部，南端與楚國古郢都紀南毗鄰。早在2000多年前的東周時期，作為“戰國七雄”的楚國，憑藉天時地利人和，國力迅速增強，不僅“問鼎中原”，疆土擴展到了半個中國，而且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楚文化。遙想當年，聰明的楚國先人們，一眼便看中了離郢都不足20公里的紀山這片風水寶地，並將其選定為王家陵園。如今，在這108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依然聳立著高大的楚莊王墓、妃子墓群等300多座楚墓，無封土堆的平地墓葬更是無法統計。紀山楚墓群歷盡人間滄桑，經歷了一個又一個歷史朝代的悲壯更迭。20多個世紀以來，隆起的古墓冢依然威威赫赫，平地下的先祖們依然安安穩穩。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逝者也有難測禍福。20世紀90年代，安睡在墓穴中的列祖列宗們卻遭到了史無前例的騷擾！
隨著“財神爺”(文物販子)揹著成捆成箱鈔票在鄉村的遊說引誘，這裡的村民躁動起來了。“要起水(賺錢)，找死鬼(挖古墓)”，“要想富，挖古墓”，“辛辛苦苦忙一生，不如晚上挖個坑”之類的順口溜在村民中廣為傳開。一股盜墓黑浪突然地在這裡掀起！
1992年2月10日，四方鄉發生解放以來的首起盜墓案。6名齊齊哈爾、洛陽市的盜墓賊，帶著專用的鑽控挖倔工具，“按圖索驥”，竄到紀山寺附近的叢林中掘墓，被四方派出所幹警當即抓獲。
外地罪犯不遠千里而來的盜墓活動，從反面刺激了躁動不安的本地村民：“外碼子敢動，難道我們就動不得? ”
從此，一座座古墓封土被刨開，一座座無封土堆的墓葬被鑿穿。紀山楚墓群到處是被盜掘的洞穴、翻出的黃土，大量的珍貴文物經販子們的黑手流向境外。
面對席捲而來的盜墓黑潮，千年沉寂的紀山楚墓群在震顫、在哭泣！
“郭家崗一號”迷霧
狗年正月，綿綿春雨已經下了近半個月，老天爺還沒睜開眼睛。
這天上午10點左右，郭店村文保員李太彪，兩腿泥水趕了10來里路到四方派出所報案：郭店村又有一座大墓 (後定為“郭家崗一號”古墓)被盜掘，估計偷走了不少東西。問其線索，李太彪連連搖頭。
正為古墓問題所困擾的四方派出所所長王海林，立即把這一情況向鄉政府作了彙報，並約了幾名鄉幹部，帶著民警戴清堂，直奔郭店村查看盜墓現場。
“郭家崗一號”古墓位於四方鋪約4公里的207國道西邊一片油菜地裡，屬郭店村3組管轄。
說是“一號”墓，其實並無墓冢，外行人怎麼也難相信在這平地上居然有座幾千年的古墓。在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中央，被人掘開了一個直徑約1.5米的大洞。洞裡黑咕隆咚，令人望而生畏。洞口周圍散放著挖出來的五花粘土，足足彌蓋了一分多地。在新翻出來的墓土中，摻雜著一些從墓中鑿出來的黑漆棺木碎片。在距“一號”墓洞東南方向約30多米處，也有一個被盜掘後又回填的同類墓洞。顯然，在這不到一畝地裡就有兩座無封土堆的古墓被盜。
為了探清“郭家崗一號”古墓竊後情況，大夥用繩子將文保員李太彪先放下洞裡去查看。李太彪被拉上來後告訴大家，這個墓大得很，可能陪葬品被盜光了。為了進一步查清現場，王海林和民警戴清堂又同時下到墓坑裡勘查。當他們擰亮電筒的時候，墓底的情景令他們十分震驚：只見5米多深的洞直抵墓室頭廂，洞底被擴成2米多直徑的大洞，足足可供三四人同時活動。墓室的頭廂、邊廂都已撬開，七八寸厚的棺木被鑿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窟窿。兩名民警顧不得骯髒和恐怖，挽起衣袖在泥水中摸遍了能夠觸摸的地方，除了撈到幾片和在泥水中的絲綢碎片外，另無發現，墓中文物確已被洗劫一空。
根據墓葬的規模和絲綢片推斷，富有一定文保經驗的王海林所長確認這是座很有價值的古墓葬，墓中一定有貴重陪葬品被盜走。於是，他果斷決定，將“郭家崗一 號”墓被盜立專案偵查，並從十分有限的警力中，抽出副所長官天、民警戴清堂帶兩名聯防隊員，組成專案組抓緊偵破。偵查重點放在郭店村3組。
專案人員不分白天黑夜，走村串戶，調查訪問群眾，追尋破案線索。但是，多數村民閉口不談，只有兩村民躲躲閃閃地告訴民警，說“一號”墓中可能挖出一具古屍！
古屍？倘若真有完整古屍，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文物被盜案了！民警們敏銳地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所長王海林聞訊，旋即將此情況向鄉政府和上級主管部門沙洋公安分局作了彙報。消息傳到市裡，荊門市委、市政府明確指示，公安部門一定要抓緊偵破此案，將案情查個水落石出！
沙洋公安分局迅速派出以刑偵科副科長範平為領隊的4名偵查員，趕到四方派出所增援。
僅僅兩天時間，市政府關於“打擊盜掘古墓、敦促犯罪分子投案自首”的佈告就貼滿了村頭巷尾。村組幹部會、黨員會、群眾座談會、村民大會相繼召開。一場清查盜掘古墓犯罪的鬥爭在郭店村緊鑼密鼓地展開……
3月9日一大早，幾名民警發現四方派出所的大門口貼著一份舉報材料，上書：
“挖大墓的至少有十幾人，其中有郭店3組的郭孝平、索祖才(村民組長)、索祖貴、陳傳道、李立新、李華、易詩伍、易詩雄等人。墓內有存放完好的古屍體(女屍)、竹書、絲綢等說不盡的古物，價值無法估計。”
“這夥犯罪分子十分狡猾，這些事情他們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望公安同志細心調查。”
“恨一切盜墓的人，恨一切挖祖墳的人！”
這是一個重要線索!而且與專案組掌握的部分情況相吻合。據此，民警們經過一天的縝密偵查，初步證實了這份舉報材料的可靠性。於是，“0點”抓捕行動方案形成。
3月10日子夜，煙雨濛濛。派出所民警和分局偵查員共10人，分別由王所長和官副所長帶隊，兵分兩路，冒雨向郭店村3組閃電出擊。
在抓捕組路過郭孝平姐夫家門口的時候，突見一人從大門內閃出來。一名民警低聲喝問：“誰! ”
“我就是這家的！”對方突然高聲嚷道，接著撒腿就跑。
他這一跑，立即引起了民警們的警覺，民警戴清堂立即認出這人正是抓捕對象郭孝平，便緊追上來。其餘民警見狀，也及時圍捕過來。
大家顧不得泥深路滑，盯著黑影，終於在四百米外的地方，將郭犯摁倒在泥水裡。郭犯自知罪孽深重，像瘋狗一樣，又踢又打，將一民警的手錶扯飛、幾名民警咬傷。正當民警們即將採取強制措施的時候，郭犯的姐姐、姐夫、妻子等七、八個人趕來，有的拿著鐵鍬、木棒相威脅，有的抱住幹警的胳膊，死活不準給郭孝平帶手銬，更不許將其帶走。
眼看一場惡鬥就要發生。在這危急關頭，王所長適時鳴槍示警，曉以利害。但這夥人仍然不顧一切地進行阻攔。經過十幾分鐘的搏鬥，民警們終於突破包圍，將郭犯抓捕歸案。
然而，抓捕郭犯的一場意外衝突，卻驚動了左鄰右舍，更驚動了郭店3組的其他盜墓賊。他們如驚弓之鳥，紛紛連夜逃遁。
高牆內外的較量
凌晨2點，泥猴似的郭孝平被帶到四方派出所。第一輪審訊開始。這時的郭孝平扮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很快就交代了他在去年7月夥同其弟和鄰近江陵縣的3名案犯，盜掘一座古墓的犯罪事實。其實，這起案件已了結，江陵的3名主犯已在去冬被判刑，其弟郭孝元也被押送勞改。當時，因考慮到郭孝平家庭的實際困難，且又初犯，才給他免予刑事處罰。
雙方一直較量到天亮，郭孝平才又吞吞吐吐地交代了自己參與盜掘另外3座古墓、參與銷贓文物1 0餘件，得贓款2000元的犯罪事實，而後，無論民警們怎樣交代政策，怎樣耐心啟發，郭孝平都一口咬定自已沒有參與盜掘“郭家崗一號”古墓，也不知道該墓被盜的情況。時間一晃就到了 4月中旬，郭孝平在大牆內已經經歷了8次審訊，但他依然對“郭家崗一號”墓的問題守口如瓶。
4月8日下午，前來增援的沙洋公安分局特警隊隊長王與東與四方派出所所長王海林等人再次來到郭孝平家中,耐心細緻地給其妻宋某做思想工作，希望她協助公安機關幫助郭犯交待清楚盜掘“郭家崗一號”墓的問題。經過整整半天的啟發引導，宋某終於承認丈夫郭孝平確實參與了盜掘“郭家崗一號”墓的犯罪活動，但不知詳情，更不知道有無古屍。在政策的感召下，宋某當場給郭孝平寫了一封信，規勸他看在妻子兒子的份上，坦白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實，爭取寬大處理，早日回家。
第二天，也就是4月9日，王所長、王隊長和特警隊員李良森風風火火趕到收審所，第九次提審郭孝平,並且把其妻的親筆信交給他閱讀。
郭孝平讀信後，一聲長嘆，終於開口交待自己和他人盜竊“郭家崗一號”墓的部分情況：
正月初九的下午，郭店村6組組長侯傳洲和磚橋村9組的村民馮衛在任大冢子和郭大冢子之間的油菜裡，探出了“一號”墓。當晚，他們即邀了一夥人趕來盜掘。但他們還沒挖到1米深，就被郭孝平和本組的幾個村民轟走。
第二天，好奇的村民紛紛趕到現場看熱鬧，郭孝平等人開始預謀盜掘此墓。
正月十三的晚上，郭孝平和本組村民李華邀約其他6人，悄悄趕到油菜地挖墓。待他們挖到1米多深的時候，本組青年李立新帶著另外幾個村民趕來，爭著要挖，雙方當場發生爭吵，最後以“誰也挖不成”而散夥。
郭孝平說，第三天挖墓他沒有參加，因他走親戚去了。但據他盜墓的同夥索祖才講，正月十四那天晚上，索祖才、其弟索祖貴及村民李立新、易詩武、何貴元、廖啟發、易詩雄等9人冒著鵝毛大雪，將“郭家崗一號”墓掘穿，黎明時分撬開外棺，打開墓室頭廂，盜走鎮墓獸、青銅鼎、漆木杯等20多件珍貴文物，據說賣了2萬多元。
正月十五深夜，郭孝平邀約龐青龍、劉和清、郭永成、楊連發等4個村民再次鑽人墓中，從墓室邊廂裡又盜出一對木傭、1個皮鼓、1個銅鳥、3個古瑟、1根銅矛、2個銅砣，由郭孝平聯繫文物販子共賣了1.3萬元。郭犯檢舉說，文保員李太彪，當著警察是人，揹著警察是鬼。他曾瞞著公安民警，多次給盜墓人員通風報信，提供警方活動情報，縱容他們放心大膽地去實施犯罪，自己坐收“好處費”2000元。至此，郭孝平雖然交代了自己和他人的一些犯罪事實，可他對古屍問題卻閉口不談，不論怎樣逼問，他均以各種藉口推說不知道。
未完待續
本文原載《警笛》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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