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
FM 195.7
NO.54
警服·紐扣
一天晚上，吃了飯，我才突然想起來，警服襯衫上的一顆釦子掉了。
我對忙碌在廚房裡的母親說，“媽，待會幫我釘個釦子。不著急，要是光線暗、不得眼力，改天釘也行。”
“放沙發上吧，待會我看看。”母親接著說，“這怎麼能改天呢？釦子沒扣好，這樣穿制服不怕人家笑話？”
母親的“人家笑話”這幾個字，我知道她這是話裡有話。
就在前幾天，我和母親聊到了監區裡的一件事。
有個服刑人員陳某對我說，穿警服的人就是顯著精神。
我看過陳某的卷宗，知道他原來也是穿制服的，雖然不是警察。我說：你們原來的制服也不錯啊，穿在身上也顯得很乾練。
他沉思了片刻才說，是啊，以前我還覺得那身制服有點呆板，那麼多人都在穿同款，特沒個性，還從心裡牴觸。那時就想，等混到領導崗位，就隨便了些，再不用穿那身制服了。沒成想現在混到了這裡，也穿“制服”，才知道還是原來那身制服好。
陳某說到這裡，又自我解嘲起來：這些話不該講，不該講。我的制服沒穿好，還想三想四，說出去要給人家笑話的。
與陳某的對話雖然很短，但我感觸頗深。
我還把這事說給家裡人聽。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臥室門，就看到沙發上擺著疊好的警服。母親發現了我，趕緊說，昨晚釘釦子沒找到藍色線，就用白色的了。線被扣子擋著，從外面也看不到。
我說，沒事，不就一枚釦子嗎，管它白線黑線，只要能拴住釦子就是好線。
伸手把衣服展開，一排紐扣整齊劃一；再一看，不止是那顆掉落的扣子，所有釦子都被母親用針線“加強”了一番；再一看，連所有釦子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麥穗朝上，像是擎起的一雙手，拖著金盾和五角星。我的心頭不禁一熱。
在廚房準備早飯的母親又說：我覺得你們警服上的扣子設計的很好，從上到下一共8顆，有7顆是金屬的，代表一週七天，週六和週日就靠在最下邊；最上面的是透明塑料的，經常被遮著，這是第一顆釦子，是帶頭起步的，是默默無聞的，也表示你們工作不止是7天……
我被母親的說辭逗樂了，直誇她會聯想。
母親更開心了，又說，這次你掉的是第三顆金屬釦子，因為你們每週三都要忙開會、忙學習，忙得很，所以這顆釦子很關鍵……
真沒想到，從警服上一枚小小的扣子，母親能聯想這麼多。
在母親床前的小垃圾桶裡，我還發現了很多小線頭，是從警服上修剪下來的。記得母親曾經說過，警服上有線頭，不利落，不好看。
後來，我還發現，我的很多件警服，都被母親偷偷地“加工過”：疊的很板正，沒有線頭，釦子釘得特牢固，連釦子上圖案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致敬孟郊的這首《遊子吟》，致敬默默付出的母親，也致敬那身莊重、精神又溫馨的警服。
文字 | 張曉偉
錄音 | 於 洋
審核 | 王 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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