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組織變革看騰訊的進化基因


三次組織變革看騰訊的進化基因

文|朱曉培

9月30日,騰訊發佈2018年81號文,宣佈將進行新一輪的組織架構調整和高層管理幹部的任免。作為一個市值超過3萬億港元的互聯網巨頭,騰訊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市場的巨大注意力。

騰訊一直有6、7年一變革的慣例,這次組織架構調整距上一次正好是6年。這一次,騰訊加重了B端市場和內容市場的權重,看起來是騰訊為了適應市場需要不得不做出的調整,但深入瞭解騰訊,就發現它在前兩年前就開始為這次變革做準備。可以說,這次的組織架構調整,是騰訊的又一次自我進化。

三次組織變革看騰訊的進化基因

後發先至

《荀子·議兵》說,“上得天時,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

1998年,騰訊創立時,市面上有很多做IM(即時通訊)的公司,包括廣東電信、南京北極星等。這些公司都把自己定位為“系統集成商”。在當時,做“系統集成商”,把項目做好賣給電信就算完,省心省力還賺錢。騰訊一開始也想做系統集成商,曾把IM拿去競標廣東電信,想賣掉。但競標輸了,只能自己養,被逼著做了服務商。自己做了服務商,就要不斷完善服務,直接跟網民對話感受他們的痛點。這也是騰訊的運氣。

20年後,曾經省心省力又賺錢的IM公司一個個在市場上消失了,但騰訊卻成了中國最大的社交網絡公司,並在社交的基礎上演變成一個龐大的生態平臺。

這是一個後發先至的故事。而在騰訊內部,這樣的故事有很多。

2003年,聯眾遊戲平臺還是世界上最大的休閒遊戲平臺,人們如果要在網上鬥個地主打個麻將,都會先下個聯眾遊戲平臺。

馬化騰對遊戲很感興趣,認為寬帶起來後,網遊就是社區的另一種形態。但張志東一開始覺得,能把通訊做好就不錯了。兩個人爭得很激烈,最後決定先在小範圍內試一下,但第一個版本後,張志東的態度就變了,覺得馬化騰是對的。據說,當年馬化騰也不看好QQ秀,是曾李青去爭取了兩回。因此,在騰訊的文化裡,一開始看走了眼,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就在2003年,騰訊把重心放在了遊戲市場上,而聯眾卻並沒有把騰訊放在眼裡。最終,騰訊遊戲平臺推出,聯眾一敗塗地。

2005年,騰訊推出QQ音樂時,音樂播放屆的巨頭還是酷狗。但到了2015年,QQ音樂不但超過了先行者酷狗音樂,也成功的阻擊了後來者網易雲音樂,成為中國用戶活躍度最高的音樂播放平臺。

而騰訊視頻上線測試時,優酷已經上市,土豆也在發招股書,雙方的用戶量都已過億。而愛奇藝也已經上線1年,並開始實行付費訂閱制。在當時的外界看來,中國的視頻市場格局已定。騰訊視頻無論是運營的時間,還是付費會員的推廣都慢了一步。但經過了5年的追趕後,騰訊視頻在2017年9月實現了付費會員數行業第一。

2010年12月,小米發佈米聊後,在一次聚餐中,雷軍談到騰訊,說:“如果騰訊介入這個領域,那米聊成功的可能性就會被大大降低,介入得越早,我們成功的難度越大。據內部消息,騰訊給了我們3個月的時間。”

當時,雷軍所獲悉的情報來自騰訊深圳總部,但他不知道廣州還有一個張小龍。微信立項於11月20日,2011 年 1 月21日上線,只比米聊晚了1個月。4個月後,雷軍公開承認米聊被微信打敗了。“當初做米聊就是與騰訊賭時間差。做米聊曾有設想,如果騰訊一年後才有所反應,米聊勝率是50%,如果騰訊兩三個月就有反應,米聊應該100%會死掉。有一點我很遺憾,我最初判斷騰訊需要6個月的時間,但騰訊2個月就推出這個產品,真的讓我大開眼界。”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在音樂、文學、視頻諸多賽道,騰訊都不是最先出發的玩家,但都成了笑到最後的玩家。

看起來,後發是一個劣勢會回失去戰略先機。但實際上,後發也有後發的好處,可以向先行者和市場學習,揚長避短,更精準有效地出擊。如果這個市場是對的,可以省掉當第一個要耗費金錢、精力教育市場的成本,如果這個市場是錯的,則避免了無謂犧牲。有數據顯示,超過10億美元的獨角獸公司中有超過80%都是從跟隨起家,後發制人,包括谷歌、阿里巴巴。

這一點上,騰訊和段永平的理念一致。不露聲色的等待時機、積蓄力量,然後大幹一場,後發制人,後來居上。

而這一次,人們普遍相信,騰訊進行組織架構調整,是為了要在B端市場在此上演一個後來居上,逆風翻盤的故事。

三次組織變革看騰訊的進化基因

先積累,再變革

一些公開的故事透露出騰訊的風格:決策謹慎,行動迅速。

騰訊組織架構的第一次大調整發生在2005年。

2004年之前,騰訊規模較小,只有一個核心產品QQ,採用的是職能式組織架構,馬化騰、張志東、曾李青、陳一丹、許晨曄等5個創始人,各管一塊,每天都見面,管理起來很高效。但隨著業務線的增長,員工規模擴張,基於職能式架構造成管理滯後,所以,2005年,騰訊開始了第一次大刀闊斧的調整:開始了BU化(Business Unit 業務系統),由事業部的EVP來負責整個業務,相當每個業務都添了個有力的CEO。到2009年,騰訊基本上在除了電商、搜索以外,在每個領域都做到了老大。

2012年,被認為是中國互聯網版圖的分水嶺。在數據上,手機QQ的消息數第一次超過了QQ,用戶的主要時間開始花在手機上,百度、阿里、騰訊火力全開,開始全面轉型移動互聯網。在騰訊,以前QQ散落在三個部門,各自為政,內部協調也是一個問題,拖慢了發展速度。為了便於相關業務協調,減少內部的惡性競,騰訊做出了第二次組織架構調整:BG(Business Group事業群)化,從原來的業務系統升級為事業群制。

時任騰訊 CTO 張志東稱,這種生產方式具有邊界簡明的優點,以部門/產品組為單位,一個產品部門就能自主立項,快速試驗,當遇到大的技術難題時,再從公司層面抽調有經驗的同事增援。在一定的產品領域和試錯時間內,允許不同的產品團隊有不同取向的探索。

從騰訊的這兩次大的組織架構的變革,可以看出這家公司習慣於先積累再變革。就好比是先悄悄的打了基地,再宣佈要蓋大樓。

上一次的組織架構調整,雖然發生在2012年,但騰訊早在2010年騰訊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2011年初,通過內部競爭的方式,張小龍帶領的廣州研發團隊做出了微信,搶佔了移動互聯網時代一個重要的時間窗口。但直到2012年5月,騰訊才正式宣佈組織架構的調整,而2014年3月才正式成立微信事業群(WXG)。

而早在1999年加入騰訊的吳宵光也曾回憶,2005年第一次架構調整時,騰訊早已完成了多元化佈局,有無線業務、互聯網增值業務、遊戲、媒體等,CEO分身乏力,協調成本也上升。

再看這次組織架構再次調整,要在ToB業務和內容社交方面發力,也不是貿然的決定。看起來,這一輪的架構圖調,是為了應對ABC(AI、Bigdata、Cloud)時代的新變化,但早在幾年前,騰訊就已經感覺到了市場巨大的發展潛力,開始做了佈局。

以ToB業務的雲服務為例,在2016年的雲未來峰會上,馬化騰第一次對雲進行全面闡述,並定調:“互聯網+”基礎設施的第一要素就是雲。截至2016年上半年,騰訊雲累計發佈25項產品,聚焦於計算與網絡、存儲與CDN、數據庫、安全等領域。到了2017年,馬化騰更是23次提及雲。他說:過去“插上電”帶來了電氣化的革命,現在“接入雲”將帶來數字化的升級。這一年,騰訊雲和支付組成的其他業務收入同比增長121%。

進入2018年,騰訊雲開始全面助力產業發展,落地到具體行業上。同樣是在雲未來峰會上,馬化騰指出,騰訊雲要建構三張大網,即“人聯網”、“物聯網”、“智聯網”。而去年12月的員工大會上,馬化騰就有過架構調整的表態,“在管理方面,我們面臨最大的問題是內部的組織架構,現在的騰訊需要更多 To B的能力,要在組織架構上進行從內到外系統性的梳理。”

此時,進行組織架構調整也就順理成章。

劉熾平說,“很多人說我們只有To C的基因,沒有To B的基因,我是不相信這個說法的,你看進化中的成功物種,不是一開始就有那種基因,都是演化出來的。”

三次組織變革看騰訊的進化基因

不理解進化,就不能理解騰訊

從外面看騰訊20年來的故事,似乎很輕鬆,但實際上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尤其是組織架構調整這樣的事情。

上一次調整的時候,從結果上看,效果明顯,騰訊不但在各個領域處於領先地位,站穩了移動互聯網的入口,而且還改變了之前外界對其“壟斷”的看法。許多創業者在面臨被戰略投資的時候,都首選騰訊。

比如2012年的那次調整,就是要PC和手機從割裂走向融合。讓傳統做PC的人要改行,去做手機,要求有些部門以及公司層面要革自己的命,既得利益要損傷。一點都不輕鬆。

看起來挺輕鬆,其實很難。內部要預先培養好人才。若沒前期積累,就沒領軍之將,領軍之將都是小CEO,跟以前只做一件事要求不同的能力。他們被培養、跟同事磨合、產生威信,是個長期過程。張志東後來又在盧泓言(程苓峰)《張志東歸位鵝廠如何》一文中留言稱,“當前組織架構在適配雲時代上遇到大坎,組織變革是滯後了,這對20歲的鵝廠來說或許也是一個契機,我相信鵝廠的管理團隊能自我變革,會有新一代的領軍將才冒出來。”

9月,張志東在一場騰訊學院的內部分享中,再次提及變革話題。他說:“大型企業的組織變革和中臺建設,絕對是一個難題,需要很大的魄力和智慧,找到適合的演進節奏和建設次序,估計也必然會遇到不少的陣痛,如部門短期利益衝突、部門團隊的安全感、經驗不足的損傷等。我想,這裡最關鍵還是兩點,一方面是取決於高層管理團隊的自上而下的決心和意志。另一方面,就是公司的各產品和技術團隊的文化和胸懷。”

互聯網環境急劇變化,每一家公司都要象生物一樣去適應,適者生存。大公司若不變,就會影響自己的適應性。

今年8月,馬化騰在接受人民日報採訪時就說:“互聯網是個變化很快的行業,競爭非常激烈。12年來,我最深刻的體會是,騰訊從來沒有哪一天可以高枕無憂,我們每天都如履薄冰,始終擔心某個疏漏隨時會給我們致命一擊,始終擔心用戶會拋棄我們。”

克里斯坦森在《創新者的窘境》中分析了計算機、汽車、鋼鐵等行業的創新模式,認為,大公司容易錯失抓住破壞性創新的機會,導致衰敗。

一直以來,大公司都面臨著一個難題,公司主管人員如何同時做好兩件事情:一方面是要保證企業近期內的健康運行;另一方面,還要動員足夠多的資源,關注那些最終可能導致企業走下坡路的突破性的技術進展。

尤其是,如果公司之前的商業模式太好,過於舒適,看不到競爭的可能,10年內有CEO一顆大腦就夠用,那變化猛然來時就會很被動,陣痛。其實大公司應該感謝平常遭遇的小挫折,這些是變革的契機。抓住機會反思、調整、革自己的命、磨練,後來有大潮衝擊時就不會傷筋動骨。

騰訊一直在考慮組織架構上的創新,保持架構上的新鮮血液。對於騰訊來說,無論是早期的職能式組織架構,還是後期的業務系統制或事業群制組織架構,都是根據當時組織內外環境以及業務發展戰略進行的因需而變,是騰訊自身的一種進化能力。

一直以來,人們對創新寄予厚望。認為,顛覆式、破壞性的創新,是商業發展的推動力。但實際上,從0到1只是故事的開始,從1到100,1000才是更無止境的轉變過程。

QQ出來後,很快與ICQ有了差別。從窄帶到寬帶,各種網絡變化,ICQ一直沒能革自己的命,而QQ針對中國的特點做了很大差異。QQ也是第一個推出了聊天室、群功能的IM軟件。

微信也不是第一個移動社交軟件,但是它憑藉“搖一搖”、語音聊天、“查看附近的人”功能,成功的擊敗了包括先行者米聊、後來者來往、易信等軟件。

這些功能上的創新,看起來變化不大,在騰訊內部被稱為微創新。這種創新理念有別於顛覆式的創新,代表了一種更為樸素的創新路徑:研究用戶的體驗,分析用戶的需求,不斷改進產品。馬化騰有個觀點:“想小一點兒,解決一個需求。”

這種微創新,被稱為用“進化”更合適。

雖然顛覆式創新聽起來更朝氣蓬勃,進化顯得老成持重、艱難往復,但在迅速換代的互聯網業,“進化”要比“創新”更能道出競爭的本質。顛覆式創新可以是個表面形式,是一種產品或模式。而進化則包括了為這個形式所要做出的技術改進以及組織架構調整,需要長時間的文化培養和支撐。

即將20週年的騰訊,順勢而為,完成了它的再一次“進化”。互聯網進入下半場,在這場產業互聯網的戰場中,無論是從騰訊自己的進化力,還是整個互聯網科技行業的發展趨勢看,相信騰訊能夠再次實現超越。

而對於騰訊,若不懂得進化和創新的全部內涵,就不能理解它如何能在中國互聯網20多年間,幾次換代後還不斷強盛的根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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