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始於八年前的一場誤會


悲劇,始於八年前的一場誤會


周小松指認現場;接受訊問;法庭受審

2018年7月19日,江蘇省常州市中級法院開庭宣判:被告人周小松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鑑於被告人案發後主動投案自首,判處其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一審判決後,周小松未上訴。目前,案件在死刑複核程序中。周小松走到這一步,起因於八年前的一件事……

裂痕

8年前,周小松從常州某高級技術職業學校畢業,在一家民營企業當高級技工,收入不錯。

一天下午,周小松正在車間操作數控機床,突然停電了,車間廣播提示:因配電間突發故障正在搶修,厂部決定今天提前下班,請各位職工關閉所有電源。手機裡,妻子柳虹留言:“晚上我跟小姐妹聚聚,你下班帶兒子去你媽那吃晚飯吧。”

接兒子還早,周小松徑直回家,掏出鑰匙開門,一腳踏進客廳就愣住了。沙發上,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正跟柳虹聊天,看樣子二人很熟絡。周小松腦門一熱,衝過去拽住小夥子的衣領質問:“你誰呀,說!”

柳虹趕緊站起來阻止:“你誤會啦,他是我同事,來跟我商量事情的。”周小松將柳虹推倒在沙發上,柳虹提高嗓門:“你誤會啦,快放手!”周小松拽著小夥子的衣領不放:“在單位不能商量事情,非要到家裡來?非得捉姦在床才不是誤會嗎?不是說和小姐妹聚聚嗎,原來躲在家裡給我戴綠帽子啊!”

柳虹哭道:“你不信可以跟我小姐妹打聽,你都認識她們呀。”周小松惡狠狠道:“哼,跟她們打聽,我丟不起那個人!”那小夥趁夫妻倆爭執時掙脫周小松,衝出大門奪路而去。周小松推開哭哭啼啼的妻子,開車上了高速公路,毫無目的地加速飛馳……

從此,周小松下班再也不去幼兒園接兒子,也不再把工資交給妻子,甚至連兒子的生日都忘了。他不想回家,因為一推開門就想起那一幕,狹隘心理使他不顧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也不跟柳虹溝通。

周小松和柳虹最早在一個單位上班。周小松是獨子,19歲時父親病逝,不久母親改嫁。繼父進了家門後,周小松感覺那個家不再是他的家,特別失落時遇見柳虹並相戀。周小松對妻子寵愛有加,怕她在廠裡幹活辛苦,就幫她另找了一份輕鬆一些的工作。原本和諧的夫妻關係,因為這麼一件事產生裂痕。

離婚

一方面有家不想回,另一方面也想多掙錢還房貸,周小松想找份兼職。同事帶他去了賭場,把他介紹給姓趙的賭場老闆。周小松說:“我不參與賭博,我有車有時間,可以接送客人。”趙老闆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不會虧待你。”

周小松住在外面,每天都在想念妻兒的煎熬中度過,實在熬不住了才回趟家。每次他回家,柳虹總是滿懷希望地做一桌子菜,求他回家住。兒子也摟著周小松不放手:“爸爸,別走了,寶寶要你陪!”父子倆摟在一起難捨難分,可週小松還是當天就走,從不主動聯繫柳虹。

柳虹一個人照顧孩子很辛苦,好在婆婆經常來幫忙。她知道丈夫的冷漠是因為那場誤會,也知道丈夫深愛她,但誤會怎麼才能徹底消除呢?平時周小松在哪兒、在幹什麼,她一無所知;去他單位問,同事說他每天都準時下班離開。柳虹憂心忡忡,感覺快守不住這段婚姻了。

周小松業餘時間在賭場接送賭客,一來二去終於也經不住誘惑,開始參與賭博。從小打小鬧到大筆砸錢。一天,柳虹在賭場門口截住周小松:“跟我回家!”一進家門,柳虹就哭道:“你是成心不要這個家了,好啊,我成全你,咱們離婚!”

“離婚”二字一下驚醒了周小松。他拆開手機,取出手機卡使勁扔進馬桶,按下衝水鍵,然後摟著妻子發誓:“我再也不去賭場,不跟那些人聯繫了,你別離開我!”

因為賭博欠了賭場20多萬元高利貸,怕趙老闆上門糾纏,周小松不敢回家住,也不敢告知柳虹實情,怕她再提離婚。他東躲西藏,沒法正常上班,被企業開除。為儘快償還賭債,他跑去上海打工。

2016年9月,因為兒子上學,家庭開支陡增,柳虹多次催促周小松補貼家用,但周小松卻一分錢都拿不出來。這天,他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家,快到小區大門時,遠遠看見妻子從一輛奧迪車上下來,開車的是一名男士。

奧迪車主叫何益銘,是一家檯球室的老闆,檯球室就開在柳虹上班的家電城樓上。何益銘時年46歲,在常州工作近20年,妻子及一兒一女都在安徽老家。他經營的茶座及檯球室生意不錯,收入穩定也有空閒。一次,柳虹到二樓茶座呆坐,何益銘殷勤招待並與她攀談,柳虹倒出家庭生活苦水。後來,何益銘經常主動關心柳虹,到飯點了送去可口飯菜,降溫了送一件風衣,下雨幫柳虹接送孩子,兩人越走越近。

2017年3月,柳虹把離婚訴狀遞到法院,周小松無奈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他和柳虹說好瞞著兒子,並懇求柳虹:“我們暫時都不要另找對象,你等著我,咱們一年後復婚。”絕情話很難說出口,柳虹只得點點頭。

周小松沒日沒夜地加班還債,想徹底告別過去與柳虹重新開始。迫於經濟壓力,他暫時顧不上關心柳虹娘倆,只在每月支付兒子撫養費時聯繫一下柳虹。2017年11月2日,為了給兒子過10歲生日,周小松回到曾經的三口之家。他對柳虹說:“我已回原單位上班,工資也漲了,一個月能掙一萬多。等我把一切安頓好,咱們就復婚。”柳虹沒作聲。

不久,柳虹把兒子送到他奶奶家,自己搬去了何益銘的住處。

嫉恨

2017年11月5日,周小松聯繫柳虹,告知欠款快要還清了,並信心滿滿地承諾:一定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柳虹並沒有應承,態度冷淡。後來兩人幾次微信聯繫,周小松又提出復婚請求:“我對你的愛一點沒變,以前我身上戾氣太重,這段時間已經磨平,後半輩子會好好愛你,我們一家人不要再分開,求你了!”柳虹回信說:“離婚半年我生了幾次病,你在哪呢?你一出去好久不回家,對兒子不管不問,你好好想想,你是適合單身還是適合做老公做父親。”

前夫前妻之間的交流被何益銘發現,他決定阻止二人的藕斷絲連。這天,柳虹再一次拒絕周小松的復婚請求,發微信說:“你重新成個家,忘了我吧,我們不可能破鏡重圓了。”但畢竟十年夫妻,感情尚有餘溫,說完絕情的話,柳虹蹲下身抽泣。何益銘過去扶她起來,摟在懷裡溫言安撫。隨後,他趁柳虹不在時拿過她的手機,在其朋友圈裡發了幾張他與柳虹的親密合影。周小松看到這些照片,心中泛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當晚,柳虹打開手機,看到何益銘代她發的朋友圈,感到很不安。何益銘告訴柳虹,自己之前回老家,已經說服妻子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等房產事宜解決好就可以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柳虹點點頭,她總想著不能馬上再婚,得讓周小松感情先有著落才好安頓自己,但這話她也不好跟何益銘講。

這天早上,何益銘醒來見柳虹正在發呆,便問:“是不是又跟他聯繫了?”見柳虹不答話,何益銘拿起她的手機,把周小松拉黑,然後再次把他和柳虹的合影傳上去。

周小松打開微信想聯繫柳虹,卻發現自己被拉黑。想起之前聽人說何益銘手臂上有紋身,是混黑社會的,感覺柳虹那邊情況不妙,他立即撥打柳虹手機。打通,隨即被對方掛斷;再打,依然掛斷。周小松心急如焚,正好一個朋友來找他,朋友跟柳虹有微信聯繫。周小松用他的手機微信聯繫柳虹:“我是小松,你拉黑我還不接電話,怎麼回事?你是和那個人在一起吧?我只想聊聊兒子都不行嗎?”

當時柳虹的手機在何益銘手裡,電話是他掛斷的。看到周小松用朋友微信發來的信息,他一咬牙把信息刪掉,把對方微信號拉黑,然後將柳虹手機裡所有他不認識的男性微信號全部拉黑,這才鬆了口氣。

周小松一直煎熬著,第二天又試著打柳虹手機。一個男子接聽電話:“誰呀?柳虹不在!”周小松明白了: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絕情,掛斷手機、拉黑我微信、發合影照的是他……一個八年前就埋入周小松內心的念頭猛然蹦了出來:誰搶我老婆,我就殺了誰!

毀滅

周小松寫了一段長長的信息準備發給柳虹和兒子:“兒子,記住這幾個號碼,他們都是爸爸的好朋友。以後受人欺負找王叔叔,讀書困難找沈叔叔,出去工作就找吳叔叔和史叔叔……你要多鍛鍊身體,身體強壯比什麼都強,要活得有尊嚴,必須靠自己。柳虹,我等不及了,我怕永遠等不到你了。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將為我的尊嚴出手一戰。你好好活著,我生生世世都愛你!”但是微信發不出去,聯繫不上柳虹,周小松恨得咬牙切齒。

周小松從銀行櫃員機取了款,準備殺人後外逃用。然後他回廠拿了一把短刀,打電話問朋友:“那個紋身渣男的檯球室在什麼位置?”朋友隨即把何益銘檯球室的定位發給他。

周小松騎著摩托車飛馳到檯球室門口,已是晚上9點多。檯球室燈火通明,他躲在大樹後面等待機會。大約一個小時後,燈光熄滅,何益銘、柳虹出來上了奧迪車,周小松尾隨而去……

奧迪車停在市中心一家夜宵店門口,何益銘、柳虹進店就餐。透過玻璃窗,周小松看到他們面對面有說有笑,深受刺激。

半小時後,何益銘摟著柳虹出來。他脫去外套,路燈下週小松看清了他手臂上的狼頭紋身。奧迪車開進小區,周小松跟蹤何益銘、柳虹進了3號樓甲單元。他想:“看來他倆同居了,跟柳虹復婚沒戲了。好吧,老婆被這種渣男得到,不如跟他拼命!”

柳虹走在前面上了二樓,何益銘還在一樓拐角處,周小松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何益銘按倒,舉刀捅向何益銘背部。何益銘轉身反抗,周小松又捅他的腹部,高喊:“混蛋,讓你搶我老婆!”

柳虹聽到動靜跑下樓,從背後拽住周小松喊:“小松,不要!”周小松將柳虹甩開,又向何益銘胸部連捅數刀。何益銘靠牆倒下,周小松奪路而逃……

後經法醫鑑定,死者何益銘胸腹部、背部、上臂累計創口22處,因主動脈破裂、心肺肝破裂導致大失血死亡。

作案後,周小松逃往揚州。2017年11月8日,在朋友勸說下,他到揚州市廣陵區五里廟派出所投案自首。2018年3月16日,常州市檢察院對周小松故意殺人案提起公訴。

(除被告人外均為化名)

來自:檢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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