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究竟應該怎樣寫?



新聞,究竟應該怎樣寫?
有傳媒的地方,就有《新聞與寫作》!


從專業的角度看,新聞寫作中常見的體裁有消息、通訊、特寫、評論等。實際工作中,有些記者有時候並不知道寫出來的文章該歸為哪一類。今天,我們推送的這篇本刊發表的舊文中,作者通過分析參評中國新聞獎的作品分類,來提醒新聞工作者,應當如何規範、正確使用新聞文體。

《新聞與寫作》曾發起過一場關於新聞文體創新的討論。筆者發表過不成熟的看法:當前迫切的問題是文體的規範使用。新聞文體的規範和正確使用,在全國新聞界都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但從一些個別現象看,平面媒體在新聞寫作和文體的規範使用方面,普遍存在一些需要重視的問題。筆者根據曾經參評中國新聞獎的作品,談幾點個人的認識。

說是消息,卻不像消息

個別以前參加中國新聞獎評選的作品歸類不準確——不是消息,卻放在消息類了。比如這條消息:

(肩題)今天一小步 未來一大步

(主題)海協會會長陳雲林為江蘇居民赴臺旅遊首發團送行

本報訊“旅途順利!一路平安!”站在南京祿口機場國際出發廳16號登機口,陳雲林微笑著與每一位赴臺的江蘇乘客握手話別。他一直不停地與每一位旅客握手,笑容依舊。

這笑,是舒心的笑;這笑,是欣慰的笑。

20天前,作為會長,陳雲林代表海協會與海基會董事長江丙坤一起,親筆簽署了《海峽兩岸包機會談紀要》與《海峽兩岸關於大陸居民赴臺灣旅遊協議》;短短20天后,兩份文件“落地生根”。這一天,大陸5個航點的包機齊飛寶島;這一天,期盼得太久太久的夢想成真。

“今天是一個很值得紀念的日子。特別是在兩岸關係的發展中,我們又邁出了一步。今天看來可能是一小步,未來在兩岸關係上可能就是一大步。”昨天上午,專程來寧參加兩岸包機暨大陸居民赴臺旅遊南京首航首發儀式,陳雲林的心情溢於言表。

“你們知道,我的心情是很高興的。”陳雲林告訴記者,今天,大陸的5個航點和臺灣的6個航點,相繼起飛18架次包機。作為大陸居民赴臺旅遊,這是首發團。多年來我們期盼的兩岸之間旅遊正常化,終於實現了新的突破!“第一批大陸居民赴臺灣旅遊,這是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件事!”

一灣海峽,隔不斷兩岸同胞同根同祖的情誼。而在兩會復談前,已經蹉跎了將近10年的時光。陳雲林說,兩會復談後,在很短的時間內談成了兩項重要的協議。從6月14日到現在,算起來不過20天,可是在海峽兩岸各界,特別是在兩岸航空業者、旅遊業者的共同努力下,順利、圓滿地實現了協議中所預期的目標,難能可貴!

戶外天高雲淡,陽光燦爛。天氣就像每個人的好心情。記者注意到,陳雲林特地繫了一條紅色的領帶,喜氣洋洋。

大陸有5個航點,為什麼選擇到南京來剪綵?

“南京除了和大陸的其他航點一樣,都有旅遊團的首發;不一樣的,就是南京作為兩岸包機通航,是首航,是首航首發。”陳雲林強調,“江蘇是大陸經濟發展快、質量好的省份之一,特別是很多臺商在這裡有成功的事業,集聚了相當數量的臺商、臺胞和臺屬。所以,他們期盼著能夠在南京開設兩岸週末包機航點,這是多年來的願望。今天,這個美好的願望實現了,我願意和他們一起分享喜悅。”

“南京和臺灣有許多歷史的情緣,是很多臺灣朋友到大陸所必經、必到的地方。南京與臺灣的通航,會給江蘇省及周邊地區與臺灣之間架起更便利的橋樑!”陳雲林說。

“兩岸人民都企盼和平發展。現在已經走出了可喜的一步,還會有美好的延續,未來的路更寬廣!”他的眼中滿懷憧憬。

這條稿子的標題是消息題,有主題,有副題;形式也是消息,有“本報訊”,有導語。但從寫法和行文上看,像是一篇特寫,又像是人物訪問,但就不是消息。為什麼?

第一,時態不一致。筆者認為,消息,是報道一個已經發生了的事件的;那麼,它的時態應該是“完成時”。而這篇稿子前兩個自然段的時態,是“現在時”。只是在第四段裡,才交代了事件發生的時間是“昨天上午”。那麼就是說,整篇稿子的時態是不統一的,至少是不清晰的。

第二,作為消息的主要要素不明確。消息寫作,要求其中的5個W必須是非常明確的。核心事件是什麼?誰做的?而這條消息的主體——Who——是誰?陳雲林?那麼“今天一小步,未來一大步”的主語又是誰?這條消息的核心事件——What,是赴臺旅遊首發?還是陳雲林送行?兩者中哪個是新聞?

第三,作為消息的語境不對。消息寫作的語境,應該是客觀平靜的。而這篇稿件中,含有一些主觀色彩較濃的抒情和議論文字。筆者以為,抒情和議論在特寫和通訊中是允許的,但不應出現在消息中。尤其這句:“這笑,是舒心的笑;這笑,是欣慰的笑。”完全是文學的語言,而不是新聞語言。

說是通訊,卻不是通訊

通訊、消息不分——明明是消息,卻納入通訊類中了。比如這條稿子:

(肩題)二十載老民工一夜間成新市民

(主題)首個農民工勞模住上廉租房

昨天,徐文華拿著新領到的廉租房鑰匙,打開了位於河東區金堂家園一號樓六樓的一套獨單房的房門。他那因常年日曬而黝黑的臉上是一片幸福的笑:“自己20來年踏踏實實沒白乾!我真成了天津市市民了?”

徐文華是老民工。1989年他從老家河北省景縣來到天津,成為河北區環衛系統的一名垃圾收運保潔員,那時他21歲。從此,每天凌晨四點,當別人還在酣夢中沉睡的時候,徐文華早就拉著車出門了。徐文華工作認真、仔細是出了名的。別人幹8個小時,他就得幹12個小時,把他負責的每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每到春節,父母都來信盼他回家過年,但他都是在收運垃圾的崗位上度過的。他說,越到過年,垃圾越多,自己離不開。這讓享受到他勞動所創優美環境的當地居民感動了,大家通過保潔員徐文華,感受到什麼叫任勞任怨,什麼叫敬業,什麼叫20年如一日。從此,保潔員徐文華的名字在河北區傳開了。

如今40歲的徐文華,說是民工,其實已經是天津的新市民了。由於在工作上做出了突出貢獻,2007年,徐文華被評為天津市勞動模範。今年早些時候,身為市勞動模範的徐文華被破例批准了落戶天津的準遷證,並拿到了戶口本,真正成為天津的新市民,成為落戶本市的首位農民工勞模。有了戶口,可是沒房,一家三口擠在一間終日不見陽光的小平房裡。今年,本市擴大廉租房實物配租保障範圍,按照新規定,凡是市內六區符合享受廉租住房租房補貼條件的市級以上勞動模範家庭,符合上年年收入低於2.8萬元,人均住房使用面積在7.5平方米以下等條件的,均可申請。河北區總工會的負責同志經過對區內勞模的仔細篩選,發現徐文華符合各項規定。

前幾天,河北區舉行廉租住房配租搖號儀式,那天,徐文華搖到了金堂家園一號樓六樓的這套獨單。徐文華說,“在天津的將近20年來,俺只回過老家兩次,一次是岳母病逝,一次是父親病逝。如今母親患了食道癌,雖然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是自己還是非常惦記。母親一輩子都在農村,沒住過樓房,過幾天等俺搬了新家,一定把母親接來,住住自己的樓房,在老人跟前儘儘孝!”有人給老徐提前送來一副穩居對聯:“二十載老民工;一夜間新市民”。

從寫法看,這是一篇道地的消息,而且是一條不錯的新聞。它應該去和參評的消息競爭中國新聞獎,不知為何卻放到通訊類裡了。

我們看:第一個自然段是生動的導語,第二個自然段是新聞背景,三、四兩段是新聞事實。新聞的主體是農民工徐文華,而反映的卻是天津市政府。因為這位幸運的農民工,其實是天津市政府一條惠民政策的受益者。

筆者認為:通訊應該是寫人的——典型代表是《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而消息是寫事的。這篇報道的主體不是徐文華這個人,而是這個叫徐文華的農民工成了新市民的這件事。能構成新聞事件的,應該是有一定意義的變化。消息報道的側重點,在於變化的結果。“二十載老民工,一夜間新市民”,就是這一新聞事件的結果。這篇報道中,也有對這個人物的介紹,但是筆者認為,這些介紹是為“Why”——為什麼他能成為新市民服務的,是構成這條新聞的5個要素之一。

筆者認為,消息和通訊的主要區別就在於側重點的不同:消息側重的,是事件的結果;通訊側重的,是事情的經過。因此,作為通訊,必須要有故事,故事還應該有細節。

筆者主張:報道的主體是“事”、而且重在寫事情經過、事發現場的,應該歸入“特寫”類;通訊,應該專指人物通訊——這個問題還可以再討論,在此不再贅述。

積極修辭,更像散文

新聞、文學不分——有的文章不像新聞,更像文學作品。筆者揣測,這可能是記者追求文體創新,力求使新聞報道更輕鬆、更活潑、更具可讀性的一種嘗試。比如這條消息:

50年前,第一橋在武漢飛架南北;50年後,第一隧於江城全線貫通

(主題)昨日,我們走過了長江

本報訊昨日15時08分,大自然以皚皚白雪見證了武漢的新壯舉:萬里長江第一隧東線全線貫通。

此刻,從江南入隧的本報記者,目睹了第一縷從江北射進的亮光。17分鐘後,記者走出隧道口,成為除建設者外,從江底徒步橫穿長江的首批市民。

兩年前,巍巍三峽大壩矗立中華,以如嶽的氣勢震撼世界。而今,萬里長江第一隧全線貫通卻稍顯平靜,其雄姿,其內涵,蘊藏在母親河奔湧的河床之下。

13時45分,記者從武昌友誼大道旁21.5米深的豎井臺階拾級而下,走進隧道。洞內燈火通明,電線、管網布置得井然有序,專用軌道靜臥隧底——絕大部分工人已在江北井口靜候歷史性時刻。

隧外數九隆冬,隧內溫暖如春。調度員杜育才一路介紹著:神奇的盾構機,“接力”的泥泵站,絲絲入扣的隧道環片。

14時07分,行至標號490隧道環片處,標誌顯示這是江底最深處。此時,江漢關水位14.11米,記者置身江面41.75米之下,頭頂一江水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經意間,隧道悄然右彎。14時33分,一道強光出現,龐然大物般的盾構機出現在眼前。登上全自動的“地老虎”,但見操作它的“司機”梁壽,只是大學畢業才兩年的毛頭小夥,包括他在內的40人與地面人員密切配合,15個月便掘到了江北。想當年,武漢長江大橋數萬建設大軍肩挑手扛的浩大場面,已成歷史浪花。

15時08分,24歲的梁壽輕摁按鈕,巨大的盾構機刀盤緩77緩旋轉,穿透最後一米土石,江北豎井外鑼鼓齊鳴,掌聲雷動:長江第一隧通了!

15時25分,盾構機刀盤停轉。鑽過盾構機刀盤,記者步出隧道,踏上江北土地。

井口外,“開啟穿江越海新時代”的標語張揚著武漢人的自豪:1957年10月,萬里長江第一橋在漢建成,而今萬里長江第一隧在漢破土而出,武漢兩次刷新跨越長江天塹的歷史。江面有船、江上有橋、江底有隧,武漢市內交通真正邁向立體化。

撫今追惜,“一橋飛架南北”後,武鋼、武重等7個“武字頭”密集落戶,武漢贏得第一次發展高峰,經濟實力躍居全國第四;如今,萬里長江第一隧貫通,武漢城市圈獲批國家級改革試驗區,GDP闖入“3000億俱樂部”——密集的利好昭示著,武漢,迎來又一個乘風破浪的發展期。

從修辭學角度來看,這篇文章不應算是一篇新聞報道,而應該是一篇散文。

筆者認為:新聞寫作,尤其是消息的寫作,不能要“積極修辭”,而要用“消極修辭”。

這篇文章所報道的,確實是一件大事:長江隧道貫通。如果用“消極修辭”,一兩百字就應該把事情說得很清楚。大概記者覺得簡要的文字不能擔負起報道重大新聞的使命,於是飽含激情、飽含喜悅,用散文的筆法,全方位地報道了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文章中充分使用了“積極修辭”:又是“擬人”,又是“誇張”,又有“抒情”,又有“聯想”,簡直是一首優美的散文詩。

筆者以為:用散文筆法報道新聞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但是應該指出:這不是新聞的正規寫法。

如果用新聞文體來要求,筆者以為這篇美文最值得商榷的地方是,在這條新聞裡,誰是主體?換言之:這條“消息”是報道誰的?是記者麼?筆者認為,讀者最關心的,應該是長江隧道:什麼時候通的,怎麼通的,誰把它挖通的,等等。現在,消息的主體似乎成了最先走過隧道的記者——“我們走過了長江”,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了?

以上這幾個例子,可能是個別問題,不是主流。但是,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新聞寫作中存在的不規範情況,說句杞人憂天的話:新聞應該怎樣寫?看來還是個有些嚴重的問題哩!

(本文原載自2010年第4期《新聞與寫作》,公眾號轉發時有刪改,學術引用請以紙質內容為準。未經授權,嚴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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