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第一次逃離，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沸沸揚揚，但是第一次覺得TM原來自己可以這麼委屈。”
這是一篇拖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稿子，向林掌櫃說聲抱歉。原因沒來得及和他說，但現在也許能說一說拖稿這麼久的原因了。
過去的兩個多月我生病了，情緒病，不是抑鬱症，只是有些焦慮、有些憂鬱。我害怕了，於是和朋友借了幾百塊從北京逃了回來，沒錯，是逃，儘管我一直不願意承認。
01
萌生逃離北京的念頭
第一次想逃，有點心酸，大概是八月中旬。
得知家鄉一個很好的朋友要來北京正式工作，心裡很開心，最為重要的是，她的到來，讓我心裡的一道牆慢慢坍塌，不是她有多可怕，而是這面牆一直都是我勉為其難堆砌起來的，隨時一個大風吹就能倒塌，只是慶幸這陣風來得遲。
說得直白一些，在那個朋友到來之前，我在北京沒有任何朋友，也沒再去結交新的朋友。每天的活動範圍極小，就是公司、天橋、快餐店，來回四十分鐘。這樣的生活足足維持了三個月，每天反覆。
剛開始並沒有覺得什麼，因為來北京前我就做好了一切吃苦的準備。但後來人變得有些麻木，從前愛笑愛幻想的自己不知道哪一天開始變了，不願意說話，更不願意笑，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就算是看到了白巖松，胡德夫，朴樹……
直到有一天，我覺得我應該出去走走，這樣的自己不太對勁。
公司在郊區，去一趟市裡需要一兩個小時，於是我決定週末的時候去那個朋友那小住兩天。
我收拾好行李箱，它跟了我四年，和我去過很多地方，上海、廈門、長沙、廣州、重慶、北京，帶著它就像帶著自己的心，覺得踏實。
那天傍晚的北京，夕陽照著哪都光亮，習慣了，真的挺美。拖著行李箱邊走邊看，心裡有點難受，發了一個朋友圈：生無可戀，除了父母。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表達如此準確到位，可惜不是用在工作上。
進地鐵站，出地鐵站，天就黑了，黑得有點嚇人。這是來北京，第二次站在離公司那麼遠那麼遠的陌生地方，那種感覺不是害怕，而是突然被自己的堅強和勇敢嚇到。然後就覺得自己不再天不怕地不怕，因為在這裡需要導航、問路。
和朋友事先約好，在地鐵A口出，一個公交站點等她。
那會已經十點多，在上海我經常十一二點出沒郊區、人民廣場、桂林路，腳下都能生風的那種，一點不害怕，覺得自由。但那天晚上在北京的街頭，我不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有一個鏡頭對著當時的我，應該是淒涼的。
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夜晚，行李箱，公交站點，車水馬龍，讓我有點淚影婆娑。深呼吸，眼淚就倒回去了。然後就是開始踱步，在公交站點來回走了好幾趟，每一輛車經過，都覺得那個風是打在自己的臉上，每一道聲響都像劃痕留在心裡。
現在想想真有點不是滋味。
所以見到朋友的一瞬間，就淚如雨下了。遠遠看著她走近，走近……在陌生的街頭，我們給她眼淚，她給我擁抱，這就是我們給這座城市的見面禮。
這真的是第一次逃離，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沸沸揚揚，但是第一次覺得TM原來自己可以這麼委屈。
02
辭職
後來的半個月我都在請假，開始擠著晚高峰從公司到朋友家，擠著早高峰從朋友家到公司。沒有太大的感受，唯一有的是，讓我想起了上海。
有一天早上，我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城東到城西，陌生得誤以為要從虹橋去大奉賢。
但是這樣的調解並沒有讓壓力得到緩和，我開始像習慣性流產一樣，一次次逃離，返回，逃離，返回……
直到有一天告訴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8月27日，沒記錯的話，那天是朴樹音樂節演唱，我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開始等待。和同事一起去的，但是演出現場我和保安發生了一點誤會，差點被他們拖走，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衝突，特別是保安！
演出現場很混亂，根本沒辦法和平時一樣和顏悅色地和保安進行溝通，他們幾乎是喝令我的！！！我也不甘示弱，為了看朴樹，我和他們就在各種動次打次動次打次的背景樂下撕逼了！！！
當然結局是我輸了，為了不輸得太難看，我選擇自己離開現場。
邊哭邊跑，不知道哪來的肺活量……
路人圍觀說這小姑娘怎麼了，怎麼哭著跑出來，他們看著我，指著我，討論著我，但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我。跑出現場三四百米的樣子，終於跑不動了，直接在路邊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氣，腦袋疼，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缺氧到暈過去。
一瞬間，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冒出來：我要離開這家公司，我要辭職。
後來聽朋友說，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想走了，只是我一直在壓抑。對，我習慣了忍受，卻不習慣去解決問題。
我瘋了一樣地跑到地鐵站，數學不好，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跑了多少米……按操場算的話，感覺自己跑了400米好幾圈。
然並卵，地鐵關門了，10：28準時。
身上除了單反，快沒電的手機，我什麼都沒有，一分錢都沒有。
我想去KFC，但是郊區的店早關了，於是我坐在高速路邊，一個勁的哭，都忘了自己還戴著隱形眼鏡。
記得自己長這麼大，哭成這樣的還是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因為一場比賽。真的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這一幕會在北京發生。
說點矯情的，心裡很痛苦，也很掙扎，對於這家公司，我把自己當成公司的“自己人”，我和它一起長大的，來北京前我告訴自己我要看著它變得更大，等我很老很老的時候，再離開它。
但是不得不說我的運氣沒有那麼好，遇到了一個這樣的同事。
自戀點說，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就算對方再刁難，我大多數情況是不會太生氣的，會自己消化掉，因為我知道孰輕孰重。
但這一次我真的忍不了了，我也不想去改變她。每個人生長環境不同，脾氣不同。
於是，我開始傻逼地一個個退群，然後發了一條短信和老闆說：掌櫃，我申請辭職，如果需要交接的話，我這可以先待一段時間。
我估計老闆看到這條微信是懵逼的，後來上海的那姑娘告訴我：她以為誰都會離開，但是我一定不會離開。
我說是啊，但是誰知道呢。我真的做到了離開，因為懦弱。
很多年後想起那一天的那個決定都會覺得難過到窒息吧。就這樣經歷了辭職，沒有任何的預兆，沒有任何的防備，包括我自己。
玻璃心碎一地。
發完短信，打完電話，手機就沒電了，我來不及考慮該怎麼和爸媽解釋，也來不及和朋友談談心，這世界就真的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只是偶爾開過去的轎車，會有一箇中年男子探頭出來對我喊一句：美女。
說實話心裡有點害怕。
就在高速路邊坐著有一個多小時，走來一個男生，問我怎麼了，我本能得站起走開，在離他很遠很遠的地方又坐下。他大概覺得莫名其妙，就走了。
因為身後是一片草叢，我有點害怕，於是起身，想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安頓自己。
走到一條小吃街，蹲在別人的門口。
肚子餓，但是沒有錢。
03
凌晨一整夜的北京街頭
讓我害怕的故事還在後面。
有兩個男生靠近，開始問我發生什麼事，之前有店裡老闆讓我到店裡歇會，會暖和些，他們真的挺好，還說，早點回去，家人會擔心。
但是這兩個男生讓我變得警惕。但很快，我把和他們的談話當做採訪，畢竟幾年前我想當一名記者，現在就是就地取材，挺好。
他們一個來自河北，一個來自廣西，聽他們的描述像是臨時演員，晚上也是因為音樂節要有活才來的，無奈和我一樣錯過了地鐵。莫名讓我想到一句：有些享受只能是有錢人的，比如這個點還能回到市區的，只能是有車的人。
聊了一會，他們覺得我一個人在這不安全就讓我跟著他們去網吧，拒絕了幾次後來還是跟著去了，有種好奇心，我從來沒去過網吧……
不要說我土……我是乖寶寶……我知道你已嘔吐……
看到一條分岔路，烏漆墨黑，我就在路口站住了，堅決不去。
我一個人到了政府門口，其中一個男生跟了上來，後來另一個男生也來了，那會大概是凌晨一點多。政府保安看到我們三個，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來，他有點懵逼。
沒多解釋，我就很自然地在保安門口坐下了，因為起碼這樣安全。
這時候其實心裡已經平復很多，開始覺得冷，穿著中袖抖得不行。但想想，自己有一天能夠流浪在北京街頭也是一個不錯的體驗。
5:30分，那兩個男生搭乘著第一班地鐵去了市區，因為上午十一點多他們還有活。我們沒有留電話，沒有再多聊，他們兩隻是怕我不安全，陪我一起在政府門口蹲著。
到現在還記得他們說：起碼有他們在，我會安全點。
想想也是啊。如果沒有他們，我一個人會去哪，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
看著頭頂的地鐵開過，我也可以回去收拾行李滾蛋了。我用單反拍了一路的晨曦，很美，這座陌生的城市，我第一次看著它甦醒。
走著走著天亮了，高速路有大卡車開過，有水泥工人騎著電驢，有擺早餐的夫妻騎著三輪車經過，他們看了我一眼，就繼續前行了。
最美的是天，三個顏色，像是糖果色，淺藍、粉紅、白色、金色，還有兩架飛機相對著飛過。也是在那個早上，我認真地看著河水流淌，水的速度、波紋，好像和我有關係。
到了住處我倒頭就睡，好累好累。
夢醒了，我到了朋友家，準備在北京最後一個星期，然後回家。
逃離北京的故事結束了，但是回到家的我沒有變好，一樣的焦躁，一樣的恍惚，一樣的壓力。不像是我。從前我可以一個人兩份工，我可以連續27個小時不睡覺，從錄製現場回到酒店就做另一份工作，然後睡半小時又到錄製現場，然後凌晨一兩點到酒店再寫文章到四五點，第二天一大早又要錄製……
但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心裡卻清楚著一件事：我還會回到北京，一定。
04
何日吾再來
9月1日我回到家，9月16日喬任梁自殺身亡，得知微博瘋傳的那個晚上，我在打麻將，在那之前的半個月，我在看心理醫生。
然後就有了下面這段文字：
一開始，面對壓力和痛苦會找朋友、家人傾訴，他們總是安慰你說：“壓力每個人都有，我們要做的是給生活減壓”，於是我開始嘗試著做減法，不去想太多，也不過問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休息。
後來才發現，每個人都有壓力，但不是每個人承受壓力的能力也不同。
當發現自己很多事情無能為力卻想要拼命抓住的時候，便開始懷疑自己，在生活中變成一個非常小心翼翼的人，他們說，這個是“玻璃心”。那樣的敏感，那樣的多愁，只有在每一個無眠的夜晚印刻得清晰。
試圖改變，變得強大，每天喝下無數碗心靈雞湯，給自己找很多勵志故事的時候，我開始整日以淚洗面，但只能是在晚上。為了不讓身邊的人察覺自己是一個不上進的人，在白天通常都是正能量滿滿，隨時準備著出發，愛笑愛鬧，希望對每一個人都好的人。
但後來，自己連假裝都不會了，不再有打雞血的興奮，也不再有友善的笑容，在一天中的任何時候都想一個人待著。一個人起床，一個人工作，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呆、傻笑、一個人只有一個人知道。
再後來，我知道，我已經很久不快樂，失去了工作、生活、談戀愛、瘋玩的能力。越是這樣想，越是覺得周圍的冰冷，總有那麼一瞬間，會一眼望到人生的盡頭，於是問自己：為什麼活著。
每當我和朋友這麼說，他們都會覺得我矯情，會調侃地說：這真是個哲學性問題啊。然後就沒有然後，只能自己去回答，當腦袋空白，沒有了合適的詞彙時，死亡的念頭就來了。
我是幸運的，我的膽小和怯懦讓我遠離了死亡。但我知道，這隻代表了這一次。因為最終我還會回到那個讓我痛苦到要逃離的地方，並且重頭開始，那意味著更大的風險：同性戀、他殺、自殺、吸毒、犯罪……
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那座叫做“遠方”的城市發生。
但我希望歸來時，我仍是少年。
今日作者/排版
開往南方的火車 / 林掌櫃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作者 | 開往南方的火車
94號解憂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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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態度的年輕人言論天地
—THE END —
我是集智慧與冷幽默於一身的江湖人林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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