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評《瘟疫與人》:免疫多難

多年前,在復旦的時候,和預防醫學的同事做了回同學,這才學到了“治未病”這個詞。現在大家都瞭解,孩子打疫苗就是預防那些“瘟疫”病的主要手段。恰巧手上有一本書與此有關,不僅談到小小的病菌,談到病菌對人們世界歷史進程的影響,還談到了我們這些天刷屏背後的心病——權力。

我們的“分級歷史”公眾號前兩天才推薦過《麥克尼爾全球史》(1962年),這是威廉·麥克尼爾的成名作,不過那時他名聲還不夠大,直到14年後,他的《瘟疫與人》出版,麥克尼爾才真正成為世界級的史學家。

陈新评《瘟疫与人》:免疫多难

1967年,克羅斯比發表了一篇16頁的小文章《征服者與瘟疫:第一次世界性流行病與印加帝國的衰亡》。文章中,他說起,在歐洲,天花已經是一種地方病了,每年穩定致死3%-10%。這對於當時的歐洲人來說,這個死亡率還不會導致文明的滅亡。當歐洲征服者到了美洲之後,帶去的天花襲擊了“與世隔絕”的阿茲特克人和印加人,其死亡率之高,基本就滅亡了印加文明。1972年,克羅斯比將他的研究擴展成了《哥倫布大交換:1492年以後的生物影響和文化衝擊》一書,震撼世界。必須承認,麥克尼爾深受克羅斯比的影響,不過一位有創造力的史學家是不會只模仿克羅斯比的思路的。

1976年《瘟疫與人》出版,麥克尼爾把人類文明分為狩獵時代、上古農牧業時代、歐亞文明時代(公元前500年到公元1200年)、蒙古帝國時代(1200-1500年)、跨洋交流時代(1500-1700年)、近代醫學實踐時代(1700年至今)。他要談談在不同的世界歷史時期,傳染病的影響,病菌與人類的互動史。

如果只看到作為生物體的病菌和人類之間的關係,那就算不上智慧的麥克尼爾了。在該書中,麥克尼爾先是盯住了“實在之物”,即病菌的存在與傳播途徑,之後就將它視為一種比喻體,盯上了人類的頑疾“權力慾望”:征服與統治。為此,麥克尼爾創造了兩個概念來統轄全書:“微寄生”與“巨寄生”。

簡單的說,病毒、細菌這種微寄生物與其宿主(包括人類、鳥類、鼠類等等,抱歉,不懂生物學用語,只能用用口頭語)存在的寄生關係就屬於“微寄生”要討論的。例如,人要是沒有被病菌殺死,往往是因為它激發了人體免疫系統,免疫系統要麼殺死了病菌,要麼和它達成了平衡共存。

巨寄生指什麼呢?我們都瞭解生態平衡和食物鏈的概念。麥克尼爾說:“當食物的生產成為某些人類社群的生活方式時,一種可調節的巨寄生方式就成為可能。”這句話引導出來了麥克尼爾的創新之處。人類社會中,就存在著“食物”與“生存”的關係。想想我們自身是如何思考“食物”與“生存”的問題的?想想在我們身處的社會系統之中,誰從你這兒獲得“食物”,而你自己又如何賴以生存?或者說,你以誰為“食”了嗎?誰又以你為“食”呢?這樣,我們就很明白,寄宿在我們身上的那些病菌是誰。

蠶食孩子和家長、蠶食弱者,“巨寄生”無處不在,它是征服與統治的代名詞。

人類的智慧有一些滑稽之處。對於微寄生,科學家們研發了疫苗,牢牢地把一些流行病控制住了;對於巨寄生,人類也想控制,但進展緩慢,以至於我們今天還能夠看到,有的人可以通過玩弄疫苗,來體現他們在巨寄生系統內的殘忍,他們把自己命名為“病菌”。

生命對於每個人是何等重要,但他人的生命對於某些作為“病菌”的人而言,只是他們的宿主。可是,我們的文化裡有沒有可激活的免疫系統?在沒有疫苗的情況下,天花每年致死歐洲人3%-10%,在中國的歷史中,人們在巨寄生系統裡是不是也達成了這個平衡?後來,近代科學進步了,天花幾乎被預防醫學滅絕了,可是我們還沒有為巨寄生系統中的這些“天花”找到疫苗。可見,近代科學的進步代替不了人文的進步,我們的人文,的確還停留在前近代。3%-10%死亡率,這在古代,或許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概率,今天,我們不能接受了,至少我們需要努力,將那3%-10%的致死率降低到0.3%吧。這是一位研究生物與歷史的學者可以給我們的啟發,“巨寄生”才是人類真正面臨的問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