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作者爲什麼一再強調寶釵的衣著半新不舊,住處很素淨呢?

陳敖之


《紅樓夢》裡的主要人物,在林妹妹在第一次進賈府就交待清楚,從容貌到性情,躍然紙上。唯獨薛寶釵,到了小說第八回,才細緻描寫她的穿著打扮和容貌性情。除了強調了寶釵的衣著半新不舊,還提及到“臉若銀盤,眼如水杏”。

最為重要的,曹公將寶釵的性格描述為,“罕言寡語,人謂藏拙;安分隨時,自雲守拙”,這才是寶釵的正傳。曹公一再強調寶釵衣著半新不舊,也是為了體現寶釵低調高雅的性格。寶釵不喜花粉首飾,皇宮裡送來的宮花也都分給了其它姐妹。
就連寶釵作為少女的閨房,也如雪洞般素雅,一色玩器全無。這與寶玉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劉姥姥誤入寶玉的房間,卻以為這是哪個小姐的閨房。

這些關於住處與衣著的描寫,都是為了體現寶釵“安分隨時,自雲守拙”的性格

在曹雪芹的定位裡,寶釵是“山中高士晶瑩雪”。這樣的角色定位,必然有著不同於凡俗的高情雅緻。寶釵看待世間百態,有著自己的一份清醒與剋制。這正如她自孃胎裡帶著熱毒,需要時時服用冷香丸,才能保全自己的生命。

這樣的性格與黛玉截然相反,黛玉是那種要愛就要熱熱烈烈地愛,要恨也要徹徹底底地恨。寶釵卻要在人多口雜的賈府裡,儘可能地活出不同於世人的冷靜與可剋制,“不幹幾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這份剋制與冷靜的背後,非有一番洞明不能做到。

除去寶釵的性格,她的穿著住行如此素淨,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在於薛家已經家道中落。在小說第五十七回,寶釵看到邢岫煙戴著碧玉珮,一再對她強調,她們的家境早已是今不如昔:
“這些妝飾原出於大官富貴之家的小姐,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閒妝?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這樣來的,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咱們如今比不得他們了,總要一色從實守分為主,不比他們才是”。

也正因為寶釵對於薛家與自身處境有著這樣一份清醒與通透的認識,所以對於金玉良緣的傳言,她也只不過是“安分隨時“罷了。在探春與李紈協理榮國府的時候,曹公擬定的標題,是”敏探春興利除宿弊,時寶釵小惠全大體”。

一個“時”與“全”,將寶釵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在金玉良緣這個事情上,寶釵守拙,為自己,更為家人。她對寶玉某一刻或許產生過情愫,也被自己的冷靜與剋制壓抑下去。一個時時求周全的女子,情感始終壓不過理智。

更何況,寶釵的心裡也明白寶玉所愛之人是黛玉。她守好自己的本分,將生死與情愛都看透之後,還會在意誰陪她看細水長流嗎?寶玉出家之後,寶釵是賈府最先接受這一現實的人。山中高士晶瑩雪,以“出世”之心而行“入世”之事,寶釵最終達到了精神上的“芳齡永繼,仙壽恆昌”。


此箋


薛寶釵這個角色紅樓夢塑造的非常有意思。書中謂她:“罕言寡語,人謂藏拙;安分隨時,自雲守拙”,又說她不愛花兒,粉兒,一味衣著素雅,半新不舊,並不奢侈,住的房間更是雪洞一般,沒有裝飾。賈母一句話一針見血,年輕的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


薛寶釵之所以會這樣,主要原因有三個。

一,寶釵不以奢侈為然。

薛寶釵出身富貴之家,並不驕奢,處處安分,緊守勤儉美德。不但自己如此,還勸諫兄弟媳婦邢岫煙不要奢侈。寶釵最先認識到家族沒落,她說今時不同往日,節儉要從自己做起。薛寶釵認識到家族衰落,振興家業的根本原因卻並沒有觸及,四大家族到後來已不僅僅節儉就可以挽救。

諷刺的是,薛寶釵提倡節儉她哥哥薛蟠卻大肆揮霍。內儉外奢,寶釵的節儉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二,寶釵遠勝男子。

紅樓夢處處寫女子強於男兒。四大家族集體衰敗。即便不被抄家,家族經濟也要崩潰。這是註定的結果。王熙鳳,探春,林黛玉,甚至小丫頭小紅都看得出來,寶釵更是早早認識到問題嚴重性。這麼明顯的問題,賈家上下男子卻沒有一個想辦法解決。

除了探春想到了改革,秦可卿託夢王熙鳳想到了後路,即便寶釵黛玉也只想到靠節儉度日。這種僅僅觸及皮毛的方法,解決不了四大家族的問題。聊勝於無罷了。寶釵省檢是她能想到就做到,那些男人,即便想到也不做,更別提賈寶玉說什麼:“憑它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真朽木不可雕也!


三,寶釵樸素寓意下半生。

整個賈家只有兩個人樸素。一個是李紈,一個是薛寶釵。李紈因為寡婦,不得不樸素,薛寶釵樸素應了賈母那句話,不吉利!

我曾有個觀點。薛寶釵住的蘅蕪苑先後只來過兩組人,一組賈政帶隊,那時候薛寶釵還沒住進來,賈政第一句話就是無味,第二句卻是有趣。這兩個詞總結了薛寶釵的前半生,乍看無論家世,為人都無味的很,彷彿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真認識了薛寶釵的好就會覺得有趣,是個可人。這兩個詞形容薛寶釵無比貼切,從賈政口中說出更妙,將賈家對寶釵的態度表露無遺。賈政眼中的蘅蕪苑(當時還沒名字)代表薛寶釵的前半生。

第二組賈母帶隊,一群人呼啦啦來到咋看無味,細看有趣的蘅蕪苑。當初賈政沒進室內,賈母這次就登堂入室了。看到的就是那雪洞一般的房間。曹雪芹如此寫,是寫薛寶釵的後半生。薛寶釵的那個房間,寡婦李紈住都嫌素淨。我認為預示賈家敗落,賈寶玉離家出走後薛寶釵艱難寂寞的日子。看那個空洞洞的屋子,以及土定瓶中幾支菊花,一領青紗帳子。有人說是薛寶釵故意裝樣子討好賈母,彰顯自己賢良,顯然不是。賈母看到的是薛寶釵的後半生。

綜上三點。寶釵樸素既表示她強於男兒的先知先覺,也預示她悲劇辦的後半生。畢竟對於薛寶釵來說,金玉良姻是假語,從始至終是個悲劇。薛寶釵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搭進去一生幸福。最後孤身一人守著雪洞一般的空房,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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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箋雅侃紅樓


《紅樓夢》裡的寶釵和薛蟠一樣,本是熱烈奔放的個性,她甚至比薛蟠的內心更火熱。她從孃胎裡就有一種熱毒,得用冷香丸壓制,否則就沒命了。

寶釵姓薛,薛同雪,雪必須在嚴寒裡才能長久,炎熱的環境裡雪就會融化。寶釵必須要用冷香丸壓制內心的熱毒才能生存。因此寶釵是一個矛盾的共同體,她心熱面冷。

寶釵的穿著很矛盾,外面樸素,裡面熱烈。

一天寶玉去看寶釵,看到寶釵穿著

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

寶釵的裡面穿的也是這般樸實無華嗎?

寶釵主動要求看寶玉的玉,寶釵挪近寶玉看他的玉,反覆念玉上的字,鶯兒說這玉上的字和姑娘金鎖上的字是一對,當寶玉要看金鎖時,原文寫道:寶釵

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

寶釵裡面穿的是耀眼的大紅襖,佩戴的是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十分豔麗、醒目。和她外面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

寶釵說話也很矛盾。

寶釵發現邢岫煙戴著探春給的一塊玉佩,便教育邢岫煙說:“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閒妝?”,寶釵說自己不戴富麗閒妝,可是說話的時候,寶釵就戴著黃金燦爛、珠寶晶瑩的金鎖以及漂亮的瓔珞。

寶釵的行為也很矛盾。

元春端午賞賜完禮物後,獨寶釵和寶玉相同。書中寫寶釵越發覺得沒意思,總是躲著寶玉。可是第二天她就帶上了紅麝串,這個富麗閒妝。當寶玉要看時,她便擼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臂膀往下摘紅麝串。

寶釵的住處如雪洞一般,暗示寶釵日後悽清的生活。

賈母看到寶釵的房間的時候說過,年輕的姑娘這般,看著不像。也就是不吉利。

寶釵是“山中高士晶瑩雪”,她的住處也如雪洞一般。暗示寶釵品質高潔,可是婚姻不幸,結婚不久,寶玉就棄她而去,寶釵住在空洞洞的房子裡,備受煎熬。


潤楊的紅樓筆記


裡面穿著大紅襖,外面穿著半新不舊……,即表裡不一也,意雙面人,半:二分之一,一分為二,善於偽裝,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紅樓夢中所有人物,都是雙面人,即一真一假,真假集於一身,真事隱假語存此意也,假亦真,真亦假,真假合一,風月寶鑑為點睛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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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衣著的半新不舊,歷來都成為部分讀者眼中虛偽的證據。

第八回中,曹翁關於寶釵的衣著外貌描寫得很具體。 原文: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髟贊}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

在寶釵解開外衣取出“金鎖”時,正是證實她表裡不一的時刻。

原文: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

瞧瞧外面穿素,裡面穿大紅。外面穿舊,裡面戴“珠寶晶黃金燦爛的瓔珞”。更有讀者說“金鎖”那麼“黃金燦爛”,一定是新做的,分明是薛家“假造”出“金玉良緣”!

從技術上來說,金器是可以“翻新”。在第三十四回大呆子薛蟠得罪了妹妹寶釵之後,就曾主動向寶釵說“妹妹的金項圈也該去炸一炸了。”就是將“金鎖”拿去金器加工店裡“翻新”的意思。


當然“金鎖”可以“翻新”也無法證明“金玉良緣”不是薛家自己“假造”出來的。

第四十回、劉姥姥遊大觀園,賈母與眾人來到寶釵居住的蘅蕪苑。

原文: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一個土定瓶,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第五十七回,寶釵看到邢岫煙戴著探春送她碧玉珮。

原文:寶釵道“這些妝飾原出於大官富貴之家的小姐,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閒妝?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這樣來的,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咱們如今比不得他們了,總要一色從實守分為主,不比他們才是。”



寶釵少年喪父,承擔起家庭責任,對她的個性和生活習慣都有很大的影響和改變。

薛家舉家進京都投靠借住在賈府,寶釵在穿著打扮和室內裝飾中表現出低調也很正常。客居在親戚家,如果比主人家還要打扮得珠光金氣,屋內佈置得比主人家的屋子還要富麗堂皇,當然這種個性的人也是會有的。

長期客居,比主人家還顯富貴華麗的人就是真性情?

我也是醉了。

當然你可以說,薛寶釵也表現得過於素淨、過於虛偽了吧!

也許是的!可是就是這樣的寶釵“任是無情也動人”,不僅關心、理解、幫助榮國府上上下下的人,包括湘雲黛玉。並且還讓寶玉欽佩和豔慕呢!

第二十八回、元妃賜下端午節禮當天,平日裡“不愛花兒粉兒”的寶釵便戴上了寶玉和黛玉等眾姐妹都有的紅麝香串兒去到賈母、王夫人處請安,寶玉即刻瞧見了要看紅麝串,於是”寶釵羞籠紅麝串”。

原文:寶釵生的肌膚豐澤,不容易褪下來。寶玉在旁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她身上。”正是恨沒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來,再看看寶釵形容,只見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不覺就呆了。

寶釵的博學多識不僅讓寶玉欽佩,寶釵的生機活力健康天然之美同樣打動了寶玉,並且又一次讓寶玉為想到“金玉良緣”而“呆了”。

最後不知道說一說薛家“假造”的“金玉良緣”。
在《紅樓夢》原著開篇第一回,癩頭和尚便論述了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還淚”之旅是需要“眾多風流冤家”陪同他們一起下世來完成的。

原文:那僧笑道“………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陪他們去了結此案。”

第二十九回、賈母說“我這老冤家是那世裡的孽障,偏生遇見了這麼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幾時我閉了這眼,斷了這口氣,憑著這兩個冤家鬧上天去,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偏他孃的又不咽這口氣。” 自己抱怨著也哭了。

賈母“老冤家”“兩個小冤家”的一番話,對比第一回中癩頭和尚關於神瑛侍者(賈寶玉)和絳珠仙子(林黛玉)下世“還淚”的話,就立刻成了讖語。

曹翁筆下,一切悲歡離合、機緣巧合、姻緣婚配都是宿命。 “雙仙”安排陪寶黛了結“還淚”案的“多少風流冤家”當中,寶釵和賈母肯定是除了寶黛本身之外最重要的兩位了。

賈母對寶釵的喜愛就不多說了,賈母與寶釵更是連生日都在同一日,正月二十一。第六十二回、探春論及賈府中人的生日,黛玉與襲人是農曆二月一十二探春不知道,襲人說“就只不是咱們家的人。”一語成讖了。

原文:探春笑道:“……過了燈節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他們孃兒兩個遇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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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作者經常寫一些在人看來很矛盾的事,令人浮想聯翩。想要一探其背後究竟什麼意思。

在作者的筆下,寶釵一向清心寡淡,不管是從她的穿著打扮還是她的衣服首飾,似乎都是如此。所以當她看到邢岫煙居然戴上了探春給的首飾的時候,她還以大姐姐的身份規勸了她一番。似乎是她自己如此,以後要嫁入薛家的姐妹也應該如此。

所以作者藉著寶玉的眼光,寫了在梨香院時看到的寶釵的裝扮和模樣。

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髟贊}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

這是薛寶釵給人表面看到的,她真正的內裡是不是這樣呢?我們看,當寶玉帶著好奇心也想看寶釵的金鎖的時候,寶玉看到了什麼?

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

前面寶釵的外衣,蜜合色,玫瑰紫,金銀色,蔥黃,都是不太耀眼的顏色,再加上半舊,就更不起色了,也就是說整個看過去寶釵通身是一股冷色調。可是,她裡面穿的分明是大紅襖,注意,在《紅樓夢》中,大紅的東西通常只有寶玉才用,所以他的院子叫怡紅院。寶釵為什麼也會有大紅的深藏在裡面?還有,珠寶晶瑩可以理解,只要保送得好,珠寶大概總是晶瑩剔透的,但是,她那珠寶上的瓔珞也是黃金燦爛的,我時常想,為什麼那瓔珞不是半舊的呢?是因為那珠寶是剛剛鏨好的?瓔珞是剛剛打上去的?還是因為本質上寶釵也是喜歡奢華的,只不過她把她的奢華給掩藏了而已!

所以,我時常想,寶釵真的過得好辛苦,自己明明喜歡的東西,卻偏偏要裝作不喜歡的樣子。她也有過熱烈的情感,所以不顧大家閨秀的禮節單獨跟寶玉呆在一個房間內不肯離去。她更有熱烈的一面,雖穿戴在身卻要把它藏得好好的,以半舊的外衣罩著,常人不容易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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