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我不知道買一條狗要一千塊錢
更不知道可以隨心所欲地找狗索求笑、哭、叫、鬧、安慰、跟隨、纏繞、摟抱
以及愛
我只曉得十八彎裡頭一個瘋子的可愛
它被困在黑黢黢的三樓，呆頭呆腦的
為了見它一見面，我們要踩壞良田，毀盡瓜果，穿過墳地，再拐上十八道彎
一放學就奔到它樓下，卻只能空對著黑窗子
學蛙叫，羊叫、牛叫、貓叫、狗叫、豬叫
它死活不現身，頂多低聲咆哮幾下
我們說，窗子後有鬼，窗子後是鬼
我們假裝不理它，背身採它門口的一樹桑葉
它終於耐不住了，點著兩隻雪白的眼飄出來
我們一下就逮住它
我們勝利了
經過半年細心研究，才發現她是
女的，又發現她牙齒尖利嘴型誇張卻不會
說話，我們一走近，她就叫
一離開，她就狂吼
一扔石子，她就搖窗子，上躥下跳
但她怎麼也跳不走
因為她有條鏈子索著，脖子上也有個什麼鬼東西套著
一動就嘩嘩地響
一響我們就唱歌
一唱就征服了她
把她逗得手舞足蹈
我們又勝利了
此時，這條價值一千元的純種狗正在門外低聲嗚咽
它在找我，找我哼吃哼喝哼孤獨
而我也正想找它，要它還我
一個女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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