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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時候
第一場
時間：2002年春天
地點：西南部鄉村
人物：村民
場景：仲春已經來了有些時日。西南部這個偏遠的小鄉村沉浸在深沉的雨季裡，在濃濃的水霧裡那麼沉寂。潮溼的雨意濃得化不開，停留在廣闊農場的每一寸地方，在小溪裡，在田野裡，在樹木上，在天空上……
每天都能看到農場上的人們絡繹不絕；出門，耕種，回家；老人，年輕人，小孩。每個人都那麼沉默。糾纏不清的小雨偶爾停止的時候，紅色的土地是溼潤的，充滿沉默的生機與希望，空氣也是溼潤的。玉米地已經長出小小的株苗，嫩綠的，一眼望去，猶如無數個小生靈，在美麗的雨季裡等待成長。
第二場
時間：傍晚
地點：玉米地
人物：村婦七嬸（母親），十一歲少年阿文（兒子），路過的村婦
場景：雨剛停，正是給玉米苗施肥的好時候。天氣陰沉，春風還是那麼冷。阿文給玉米苗施肥，七嬸跟在後面培土。阿文離七嬸越來越遠，時常回頭看一下七嬸。阿文施肥結束，然後拿起鋤頭一起培土。
路過的村婦（挑著擔子）：七嬸！還不回去吃飯呀？
七嬸（停止培土，抬起頭看）：準備就要回去啦。
阿文也停下來看。雖然是面孔熟悉的同村人，但是阿文心裡仍然感到十分陌生。阿文就是這麼孤獨的人，對村裡的一切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甚至有恐懼感。只有母親才能使他的心裡有安全感，使他感到溫暖的依靠。
七嬸：回去煮飯啦。
阿文：嗯。
阿文扛著鋤頭，埋頭往家裡走。天空那麼蔚藍寧靜，阿文瘦弱的小身影看起來卻無精打采，他似乎有什麼心事。
第三場
時間：傍晚
地點：家裡
人物：七嬸，阿文
場景：爐灶上正生著火煮飯。阿文正坐在門檻上等七嬸回家，偶爾走進屋裡添木柴。阿文遠遠看見七嬸回來了，然後跑到七嬸的身邊。
七嬸：煮飯了嗎？
阿文：正在煮。
回到家裡，阿文走去添木柴，然後繼續坐在門檻上。
七嬸：你爸爸呢？
阿文：不知道。
“嘣——”這是鐵桶被踢倒的聲音。“嘣——”這是鐵桶被用力放下的聲音。七嬸正在生氣，口中怨恨地罵著“死鬼”。
七嬸：去叫你爸爸回來。
阿文：嗯。飯快要熟了；你幫看一下火。
七嬸：嗯。
阿文離開了家。
第四場
時間：晚上
地點：路上
人物：阿文，路人
場景：夜幕已經降臨，阿文正走在去鄰村的路上。仍然能夠模糊地看見行路，倒是蟲鳴聲十分熱鬧。偶爾有路人走過，阿文也不想看清楚。他心事變得更重的樣子，年幼的臉上寫滿了迷茫。他想起了母親，接著想起父親，不知道能不能把父親叫回家，心裡知道是不能，所以不知道如何向母親交代。
第五場
時間：晚上
地點：鄰村賭場
人物：阿文，鄰村的路人，七叔（父親），賭場的賭徒和看客
場景：阿文走進鄰村，村裡每家每戶都燈光明亮。路上只有一些人過往，最清晰的，則是小孩們玩耍的聲音。
阿文埋著頭走，徑直來到一個小賭坊。這是一個很陳舊很昏暗的小房子，裡面的燈光只有微弱的黃色，人有點擁擠。阿文心裡很膽怯，因為他知道父親不會憐憫他，但又不得不按照母親的吩咐來催促父親。他走進賭場，一眼就看見了父親正在打撲克牌，旁邊還圍著一些人。
阿文：爸爸！
七叔：嗯？
阿文：媽媽叫你回去。
七叔：嗯，待會兒再回去。
阿文退出了賭坊，心裡感到很沮喪很難過。他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心裡仍然失落地孤獨。
天已經完全黑了，阿文一個人走在路上。晚風很冷，夜寂靜得讓人更加難過。
第六場
時間：晚上
地點：家裡
人物：阿文，七嬸
場景：阿文回到家裡，七嬸正在燒熱水。
七嬸：你爸爸回來嗎？
阿文：他不回來。
七嬸又怨憤地罵著“死鬼”，過了一會兒才記得叫阿文去吃飯。七嬸：你先吃飯吧；菜在桌上。
阿文：嗯。
阿文走去打開桌上的竹蓋，見桌上只有一些青菜，然後盛飯吃。
阿文：你吃飯了嗎？
七嬸：還沒有吃。
七嬸走去和阿文一起吃飯。
七嬸：吃完飯就洗澡睡覺吧。
阿文：嗯。
第七場
時間：中午
地點：放學回家的路上
人物：阿文，同學，其他學生
場景：氣候已經漸漸變好，偶爾會有美好舒適的晴天。阿文享受著溫和的陽光，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輕快地往家裡趕，也不在意路上的其他學生。
同學：阿文！
阿文停下來回頭看。趕上來的，是阿文比較熟悉的一位同學。
同學：怎麼走那麼快？
阿文：沒什麼。
同學：今天你不一起玩了嗎？現在就回家嗎？
阿文：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我先走了。
同學：嗯。
第八場
時間：中午
地點：村裡
人物：阿文，七嬸
場景：阿文的心情很愉快，他回到村裡，見母親正在家後的小樹林砍柴，然後走到母親的身旁。
阿文：媽媽，我回來了。
七嬸：嗯。
阿文：這次期中考試我的數學考了第一名。
七嬸（露出笑容）：嗯。
阿文：你什麼時候回家？
七嬸：你先回去吧。
阿文：你準備回去了嗎？
七嬸：嗯。你先回去吧。
阿文：嗯。我先把一些柴抱回去。
七嬸：嗯。
阿文走去抱起一些柴，然後回家。
第九場
時間：中午
地點：家裡
人物：阿文
場景：阿文把柴放進廚房裡，然後來到房間。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獎狀，貼在牆上。牆上的獎狀已經貼滿了一小片。他仔細地看每一張獎狀，有些已經壞了，有些已經舊了，有些看起來還很新。他的心裡隱隱地感覺到，這是最後一張了，因為他快要升學了。他那年幼的心靈還不懂得為將來的事情而憂慮，也不知道向未來憧憬什麼，只知道為眼前發生的事情而快樂或難過。
第十場
時間：深夜
地點：家裡
人物：阿文，七嬸，七叔
場景：阿文突然醒來，發現燈竟是亮的。開始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醒來，被什麼吵醒，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父親正在與母親發生爭搶；父親正在搶母親的錢。阿文知道，那是母親最後的錢，只有他和母親瞭解的最後的錢，絕對不可以再讓父親知道的最後的錢。
阿文抬頭探望，正見父親在恐嚇母親。
七叔：你給不給！
七嬸：不給！
七叔：你到底給不給！
七嬸：不給！
在這突然的一刻，阿文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心裡頓然很難過，油然而生的難過，但這樣的難過只為了母親，不為其他的一切，而父親在他的心裡是陌生的。他清楚突然擺在眼前的一幕，也清楚自己無能為力，無法改變什麼，只能把難過埋在心裡。
阿文（難過地哭了起來）：媽媽！
聽到阿文的哭聲，父母親都停止了爭搶，向阿文看過來。父親也就此擺手，走出了房間。母親走到床邊坐下。
七嬸：睡吧。
阿文：嗯。
阿文這才躺下繼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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