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一種女子

懷念一種女子

月色如水,夜風不眠,聽一曲《迷霧水珠》,心竟生出點點溫情。早想為自己所鍾情的女子寫許些素雅簡淨的文字,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間,便漸漸擱置了下來。今日終是下定決心落筆,為世間蘊秀婉約的女子作一番感念。午夜靜坐,朦朧中依稀見到書裡的女子黛眉清目,掩面淺笑,如妖如媚的款款朝我淡雅走來。頓時一朵嫣紅的桃花輕輕落入平靜的心湖,浸滿梅香初見,衍生出淡淡的歡喜。

常常於下雨天無聲的懷念一種女子,溫潤如玉,長髮如瀑,一身月白色的裙袂舞得寂寞生煙。這樣的窈窕淑女令我痴迷,宛若蘇杭傾城日光下一襲細滑柔軟的錦綢,清澈動人的水眸裡飽含著疏煙淡雨的江南風情。眉如遠山皺,眼是聚波橫。每每想起這樣溫婉的女子流轉在或濃或淡的翰墨深處,輕歌曼舞,嫋娜多姿,就忍不住憐香惜玉柔軟寸寸粉腸。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酒香盈門,唯有俊美的山水方能造就鍾靈疏秀的生命。卓文君因司馬相如的一曲飛紅散亂的《鳳求凰》,輕易放棄了僕從如雲,錦衣繡食的生涯。欣賞司馬長卿的才華與他穩妥的相守,彷彿一篇雍榮華貴的秦樓漢賦,一筆一相思,一句一愁纏,繁華難蹤。這樣的女子似深潭碧水,沉寂幽靜且暗合著一顆寡淡的心。她壚前賣酒,不為千金留笑。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是喧囂紅塵中安靜的行者,素淡如月,清淺若菊,像皚皚天山上一抹淬白的暮雪,晶瑩而純淨。閒來撥弄素幾玄案上行雲流水的古箏,眉眼散淡,風一吹便是煙火漫自翻卷。

手捧泛黃的詩經書卷,傾意於其中那篇《鄭風.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這大概是三千年前白色蘆花紛飛裡最美麗的邂逅了。在沾著露珠的蔓草叢中遭遇這般清雅脫俗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一株與天地渾然並體的遺世白蓮。一瓣流沙,一瓣時光。微涼的融化在手中,徒留下寒煙軟月的捲簾幽夢。“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這樣的記憶滲透想象裡,跟著簡約季節溫婉的韻腳叩響精緻的景,多情的心怎能不隨之而歡呼雀躍。

喜歡白娘子十年蹤跡十年心,歷經滄海桑田斷橋逢君的柳腰纖細。喜歡杜麗娘在嫋晴絲吹的日子,搖盪春如線,對鏡梳妝的散漫時光。喜歡杜十娘面對殘遭愛人背叛,紅顏一怒痛沉百寶箱的絕決。這些女子或娓娓淑婉,或烈烈剛直,一揚手都是驚鴻過場的氣場。因為她們身上有一種深入骨的痴迷,愛一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懂得為自己的幸福竭力爭取,敢於與世俗的枷鎖作抗爭。一如《秦香蓮》裡那個著一襲素素黑衣,前襟上廖落浮了幾朵幾朵極淡極淡花的尋夫女子。為了愛可以背井離鄉,始終不怨。為了愛可以顛沛流離,山長水遠。一生一代一雙人,爭得兩處**。畫眉淺,畫眉深,唯有相思最惹人,惹得歲月結繭,寂寞了最美好的年華。

紅樓夢有一回,寶玉和薛蟠、蔣玉菡,還有云兒一起喝酒時。悠悠一首《紅豆曲》唱罷,開口便是:雨打梨花深閉門。正是欲黃昏的時候,不自覺就痴了。是啊,雨打梨花深閉門呢,我愛煞了這豐盈的詩句,愛煞了這樣優雅的女子。她含笑如詩,粗衣素布,在妖嬈的小院安寧溫順,眼中的柔情比那飄落的雨絲還要細膩。素月清秋,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世間嬌豔的女子都彙集在大觀園的怡紅院內了吧。黛玉的掬水月在手,繡錦帕於心。落紅一份細捻情愫,在紛飛若雨的時光裡揮灑滿腹詩情。妙玉的白衣勝雪,在水一方。深深淺淺的一道木檻,就使生活化禪入道。香菱臨窗寫就的墨痕,讓斜陽鋪成一方詩箋。

這些女子如煙似畫,用瘦瘦的筆是說不盡的。正如四季之外,陳年的雨水和梅花上的雪,曾經沸騰著茶的愛情,莫不是人生得味是清歡。煙花不堪剪,剪去的是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剪不去的是那些女子凝在人世的音容笑貌和散落了一地的幾許情愁。

我從玉瘦香濃的文字裡悠然醒來,抬眼望見窗外那勾新月依舊。懷念一種女子,等在老去的渡口,守候某個歸人,守著某一段平淡故事。深愛就是深呼吸,貪戀女子的味道,慢慢沉澱成為心魔。

倉央嘉措說,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我在子,她安靜若初,自春曲紅雨的風塵里美好而來,又從夏荷飄香的紛繁中溫柔而去。若有幸於下一個轉角遇見,我必傾盡所有許她天長地久。然後在靠近日落煙霞的地方,一同老去,相約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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