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退市

上市,退市

文|朱曉培

全球的互聯網上市公司,都在經歷一個新的上市潮。

美銀美林銀行年初預計,2018年IPO的美國科技初創企業多達50家,遠超前兩年。而根據德勤預測,今年香港約有180只新股上市,包括已經敲鑼的小米和即將敲鑼的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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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創業明星Elon Musk卻聲稱自己在考慮讓特斯拉退市。他在自己的twitter上寫到:我考慮以420 美元/股的價格將特斯拉私有化,資金已經搞定。

他在公開信中提了幾條應該退市的理由:特斯拉全員持股,私有化後,可以避免股價波動對他們的影響;定期發佈的財報對公司造成了壓力,使公司為了利潤不得不做一些短視的決策;不受做空的影響,公司運行的狀態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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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表示:“這並不是說,特斯拉在長時間內保持非上市狀態是合理的。未來,當特斯拉進入緩慢、可預測的增長階段,重回公開市場可能是有意義的。”

從1998年,和Peter Thiel、Paul Sakuma等人一起創辦Paypal至今,20年裡,Elon Musk已經對要不要將公司上市、上市後的利與弊,看得越來越透徹。

實際上,在去年接受《滾石》雜誌採訪時,Elon Musk就曾表示:“成為一家上市公司實際上使我們效率下降了。”

上市有上市的麻煩。

眼下拼多多的遭遇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作為一個用戶超過3億的平臺,這種龐大的體量,導致不同的人都可以從它身上看到不同的側面——5環外用戶看到它的易用性和便宜的貨物,製造工廠看到它的巨大流量爆發力,品牌商看到了白牌廠商的山寨行為。這些問題隨著IPO被不斷放大,原本錦衣夜行的拼多多,陷入了麻煩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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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對於一家處於競爭當中的企業來說,上市前後的一兩年時間,都不是公司發展的最佳狀態。

有一些公司,上市前為了階段性的成果,會不計成本的進行規模擴張。去年某家上市的公司,在一個月的時間,從三、四十個城市擴張到了一百個。後來其離職高管坦言,如果是一家創業公司,肯定不會這麼幹。

還有一些公司,上市後,為了穩定股價,而不得不做出妥協,放棄一些短期內會帶來巨大虧算的戰略。楊浩湧就曾提到,58上市前後的一年多時間裡不敢做大規模營銷,給了趕集喘息的機會。

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特斯拉不斷進行內部調整,以求在追求財報數字漂亮、短期利益驅動的夾縫裡做出來的業績。從2016年至今,有超過40位VP級別的高管從特斯拉離職。

但自2003年7月至今,在過去60個季度中,特斯拉只有2個季度短暫盈利。彭博社報道稱,特斯拉的現金流已經連續5個季度為負,平均每分鐘將燒掉6500美元。按照這個速度,特斯拉將很難撐到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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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on Musk一直與空頭激烈對峙。有一次,愚人節,他還鬍子拉碴、眼角含淚的拿著特斯拉破產的破牌子,靠在一輛 Model 3 前,宣佈特斯拉已經徹底破產,表達自己的不滿。

即便如此,IPO依舊是絕大部分初創公司階段性的目標。尤其在互聯網行業,創業者看起來都有著根深蒂固的上市情結。

互聯網行業的創業者熱衷於IPO,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個是,許多科技初創公司,包括估值超過10億美元甚至百億美元的獨角獸企業,多年來,都是在風險投資的公司資助下一路狂奔。

有一些公司已經創業超過7、8年,而一隻創投基金的週期一般是5+2,或者8+2。7、8年的時間也到了LP們要回報的時刻。創投基金也在催促著創業者,要趁熱打鐵,趕在市場環境還沒變糟前,儘快上市。

另一個就是,創業其實是一個異常艱難,充滿苦難的過程。

當年,馬斯克在TED的演講中大談自己“重複使用”火箭的理念時,遭到了專家的嘲諷和質疑。其中包括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踏上月球的宇航員尼爾·阿姆斯特朗。他們說:你(馬斯克)不懂這些你不瞭解的事。

後來,在CBS的 60minutes 節目採訪中,馬斯克雙眼溼潤,說:這些人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真希望他們能來看看,我的工作有多麼艱難。

而且這個過程沒有盡頭。

當開始萌生了創業想法後,不論是獲得第一筆錢,還是找到第一個用戶,都是讓人欣喜若狂的時刻。但喜悅永遠只是一剎那,接下來就是要去找更多的錢,更多的用戶,每一個小目標的達成,後面都會多出來99個新的目標要去做。

這條路上,如何定義一個人,一件事成功與否呢?融資算是一種成功嗎?拿到了B輪,但可能會死在C輪。永遠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有位創業者曾跟我回憶起2016年資本寒冬時,融資沒能及時到賬的時刻,他夜夜失眠,從窗前看著附近的地鐵站,幾點運行,幾點關門。

正是因為這條路沒有什麼盡頭可言,因此,人們才願意把IPO的那一刻當作一個里程碑。

那一刻,不論是八個人一起敲鑼,還是一個人敲一個八個大的鑼,都是短暫的勝利。畢竟,資人有了退出的渠道,團隊也能有回報。而且,有數據顯示,從天使輪走到IPO的幾率不足1%。

那上市對一家公司重要嗎?有時候也很重要。

2011年,拉手網的CEO吳波已經訂好了北京飛往紐約的機票。這一年,拉手網已經完成三輪融資,金額共計達到1.66億美元,高峰期估值高達11億美元。

就在登陸美股臨門一腳的關鍵時刻,夜突然有競爭舉報其財務問題,再加上快速規模擴張造成的管理團隊混亂、數據造假等問題,最終功虧一簣。吳波也在第二年離開了拉手。

同一年11月,凡客的高管都已經辦好了去美國的簽證,甚至提前吃了慶功宴。在那個晚宴上,陳年志得意滿地宣佈,第二天就要去路演,再見面可能就是半個月後在美國IPO了。但當天晚上特別晚的時候,陳年突然宣佈暫時放棄I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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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陳年說,他聽了投資大鱷索羅斯的一番勸告。索羅斯認為:當時股市狀況不好,不是最佳的上市時機。而陳年心裡也還想要一個更大的估值。

回頭看,索羅斯確實沒有錯,他準確預測了股市的發展方向。但是陳年錯了。伴隨著IPO的推遲,是高管離職、十幾億的庫存,偏離原先定位等一系列積累的問題的爆發。

相反,2013年3月24日,唯品會登陸紐交所。人們把那次上市稱為“流血上市”。發行價下調後,依舊不停的下跌。當時有數據顯示,按照前5個交易日裡的市值,紅杉與DCM能虧掉3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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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之而來的,是唯品會連續20多個季度盈利,目前市值超過50億美元,是IPO時的20倍。而紅杉最終套現數億美元離場。

縱觀大盤上的那些交易代碼,有個有趣的現象:一些一開始就被看好的項目慢慢的消失了,而那些被不斷質疑的項目卻在不斷的爬升。

Facebook、亞馬遜、阿里巴巴等公司,在上市或上市不久後都曾跌破發行價,但如今市值都高達數千億美元。如果20年前亞馬遜首次公開募股時,你省下5000美元購買他們的股票,那今天,這些股票的價值至少超過500萬美元,升值了1000多倍。

即使是一直抱怨被市場看低,總被做空的特斯拉,上市8年來,市值也已經漲了21倍多。

對一個公司來說, 尤其是那些創業已經有了一段時日,業務做到了三、四年甚至七、八年進入了緩慢增長期,而團隊的鬥志又不像一開始那麼強烈,甚至開始渙散時,IPO是一個不錯的階段性目標。

它的重要性,不在於敲鐘那一刻的聚光燈,也不是公司發行價的高低,而是給公司和團隊提供了一個緩衝的踏板,重新整裝待發。

品鈦CEO魏偉的前東家是文思創新,於2007年上市。上市後,有一天,老闆把公司的管理層叫到一起,組織學習吉姆.格林斯的《從優秀到卓越》。

魏偉心裡咯噔一下:我們優秀了嗎?

從那以後,文思創新開始走下坡路。並不單純是公司自身出了什麼問題,而是自2008年後,整個軟件外包行業同時承受著人力成本上市,互聯網技術發展的帶來的多重壓力。

吉姆.格林斯在寫完《從卓越到優秀》後,又花了6年多的時間,在1994年寫了《基業長青》。

在《基業長青》裡,格林斯選取的正向研究對象裡有寶潔、通用、惠普、IBM、摩托羅拉、索尼等,他認為,這些公司是“高瞻遠矚”的公司。如今,這些公司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挑戰,摩托羅拉甚至賣掉了自己的移動手機業務。

衰落,好像是一個公司必然的宿命。魏偉感慨,只有靠創業者自己來扛,讓公司衰落的曲線能平緩一點。

大航海時代,曾有一家商業公司,可以自組傭兵、發行貨幣,也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它壟斷著東西方貿易一百多年。

這家公司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簡稱VOC), 隨著荷蘭在爪哇戰爭中不斷失利,1799年12月31日,東印度公司解散,它在歷史上存在了197年。

但是,歷史也有例外。

2015年,美國商業網站Business Insider評選出全球歷史最悠久的16家公司,其中最長的公司已有1300多年曆史,是日本的西山溫泉慶雲館,始於公元7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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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溫泉旅店的溫泉,從唐朝一直到今天都在冒泡。據說,他們已經在在同一家族中傳承了52代,而他們的秘訣是一種代代相傳的榮譽感。

有些人以IPO為榮耀,但也有人以建立一個長盛不衰的事業的理念而備感興奮。

此外,這十幾家公司中,還包括德國維森啤酒廠、法國法拉賓釀酒廠、蘇格蘭海岸搬運者協會、意大利Beretta槍械公司、英國劍橋大學出版社、Whitechapel 鑄鐘廠、北愛爾蘭Bushmills威士忌。

歷史可能已經證明了,一家公司活得長久與否,與規模、與上市與否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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