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會辜負每一個從苦難中努力走來的人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滿江紅》

很久沒有讀到這樣慷慨激昂的詞,在公司會議上被董事長提問到這首詞(內心也是無比吃驚)。

也許,自己在這個環境中,心情低落了這麼長時間,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這是個少有激情的年代,我們的激情我們的血性在哪裡了呢?

也許,我們今天,已經丟失了很多東西,每個人都在患得患失中活者,追求一夜暴富、追求快速成名、想象意外橫財,不守誠信,出賣朋友,自私自利,危難之際,貪生怕死,不敢挺身而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現在自己。

我喜歡這首詞。英雄,那個年代已經久遠。我們這個年代,需要血性,也需要豪邁,也需要英雄!

不知為何讀起這首詞的第一反應想到了我的一位姐姐。

一個平凡到塵埃裡的女子,家庭變故時的她比起現在的我還小還小。她的父親遭遇嚴重車禍,昏迷一週也可謂陰曹地府走一遭,母親、弟弟妹妹還有嚴重截癱在床的父親的生計問題,不知誰來擔起。那年她16週歲。

因為姨媽要去照顧他們的父親,姐姐和弟弟妹妹三人寄宿在我家,至今還清晰記得一次深夜一點半醒來,發現姐姐在書桌低聲的苦,因為她不會做作業,第二天去學習會被罵。

經家裡親戚介紹,輟學在家的她帶著媽媽每天洗菜摘菜煮湯,在自己剛剛畢業兩年的小學門口賣起了一毛兩串的小吃。我不知道每天面對自己的老師校長來來去去,一個女孩子的心理有沒有過那麼一絲,害怕自己丟面子。但她好像毫不介意。由於在那個年代那是剛剛興起的一種小吃,小生意做的特別好。但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被周圍小商販紛紛模仿。

想著這樣不是長久之計,總該學有一技之長。於是在裁縫和理髮師之間,她選擇了理髮師。理由是自己數學很差勁,不會算數怕裁剪不好衣服,而且自己愛美。可是一心急著只想早早出師,為家裡擔起大梁的她,卻不是那麼順利。從了兩年的師,洗了一年的頭髮也掃了一年的頭髮,手指也全部被藥水腐蝕成棕黑色。苦苦學習勞動終於出師的她,那年19歲。

這時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緊鑼密鼓的開起一家自己的理髮店。我也清晰的記得,那是一件十平米不到的小房子,至於裡面陳設,一桌一椅一桶一沙發而已(沙發不要想的太高級,二手小布沙發)。桶是裝洗頭誰的塑料桶,因為那個屋子是沒有自來水的。冬天天不亮騎著自行車去店裡,提著小桶去樓上的房東家裡接水,來來回回,直到把大桶裝滿。每天中午還要趕回去給父親做飯,再匆匆地趕去自己的小店。因為初出茅廬,手法不嫻熟,常常遭到男顧客劈頭蓋臉的責罵。一次冬天,為女顧客燙頭髮,整整三個小時,因為屋子裡沒有衛生間,又不能把顧客丟下去其他地方上衛生間,寒冷的冬天她生生的燙頭髮堅持到尿在了厚厚的棉褲裡,並且穿到了晚上回家它已經被風乾。(也許有人會覺得很搞笑,這個事情是姐姐在深夜裡後來講給我聽,一旁的我眼淚重重地摔了下來)。

性格溫和開朗愛笑的姐姐,一年後已經把周圍的居民和小學的老師甚至校長都吸引過去,成了她的固定客戶。周圍好心的阿姨們都很自願積極地為她介紹對象。後來她跟我談心時候說,那時候不乏很多條件很好的男孩子,但卻從來沒想過結婚,自己家裡有爸爸媽媽要養,有弟弟妹妹要讀書,沒有人會願意為我擔起這個沉重的包袱,我只能自己走。(作為這個年紀的我,聽著那個時候的她,深深的慚愧)。

十平米不到的房子也因為她的努力而感動,兩年裡就如願以償甚至得到了出乎意料的收穫。為了擴大生意轉到了一棟三層的樓房,一樓理髮,二樓美容,三樓把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接過來住了。21歲的她承擔著高昂的房租和全家人的生活費。供著媽媽妹妹穿最流行的衣服,供著父親的醫療保養費用,供著弟弟當地最好的高中的三年的學費。因為支出太多房租太高,年終沒有攢下錢,全然不理會女兒壓力與苦心的姨媽狠狠的責備了姐姐,“當時我媽蒸了一籠熱騰騰的大包子,我特別特別想吃,可是被罵過之後覺得自己好失敗,一點都不配吃家裡的包子,餓著肚子藏在自己臥室哭了好久好久”,這是姐姐的原話。

無論遭遇過什麼都沒放棄過的她,在那個年代,一個20歲剛出頭的她,已經慢慢攢下了很多普通階層中年人都積累不到的財富。連衣服都不捨得給自己花錢的她,買了一輛四萬元的車。對於她的家庭,那已經是很大很大的改變了。但是似乎好日子過久了老天總是要給你扔顆石頭來拌一拌。一個夏天的晚上,爸爸媽媽打架,砸破了她理髮店的玻璃,打傷了她的鼻子和嘴,嘴角鼻子都流著眼睛是淤青發紫的。當時我說,那你一定覺得面子丟盡了,周圍居民都像逛廟會一樣看戲,你之後還怎麼待。可能是我永遠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怎樣有毅力的人都有,姐姐仿若無事地說,第二天打掃乾淨擺好桌椅正常營業啊。

上天總是眷顧她的。如今33歲的她,找到了深愛她的姐夫,有了聰明乖巧的女兒。為母親買了房子,為弟弟買了房子,給弟弟娶了媳婦,給自己換掉了四萬元的車子,開上了路虎。說這些不是想要為她炫耀什麼,真心替她開心。也想用實物和經濟來讓更多的有同樣苦難的人感同身受。

每每和她談心的時候,姐姐總是會說,今天得到的一切,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我早就知道,這些是我該得的。我也從來不會有太多發言,因為我的眼睛是溼的,嗓子是梗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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