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年紀事系列:燕郊的房子,我的瘟神!

凶年紀事系列:燕郊的房子,我的瘟神!

多年以後,或許我會為當年為儘早結束那段漂泊不定的生活而作出的選擇感到驕傲,但現在不,現在,我猶如置身水深火熱中,在已經長達1年多的時間裡,每一天,那難於為繼的300多房貸在我心裡翻騰,讓我活得身心憔悴,它支配我的日常,我再也沒有精力想到其他事情,包括尋找另一份愛情。

事情是這樣的:

2016年11月,單身的我,人生過了30歲,此時母親更愛叨嘮了,這是我理解的合情合理,但當叨嘮成為負擔,我必須要解決它——我想到一個我們一直疏於往來我卻一直對她心存好感的身材苗條的女孩,她叫塗悠,在一家雜誌社實習,愛穿紅衣服。“你還好嗎?我想請你吃飯……我一直喜歡你,你是一個好姑娘!”當我終於鼓足勇氣聯繫她時,她卻變得更加陌生,過了好多天,才這樣回覆我的邀請:你是誰?你認錯人了吧……顯然,我們那幾個月共事的經歷在她已無跡可尋,我早已在她心中死去……

凶年紀事系列:燕郊的房子,我的瘟神!

我在好友圈裡一個個搜尋,找出了另一個名字,她叫王陽,一個幾年前一起在太陽宮合租的陝西房客。她倒是記起了我,幾乎立刻就在微信上敲出了我的名字。“你過得還好嗎,”她說,“我歷經的數十個擦肩而過的房客中,謝謝你還記得我。”其實,對她我已印象模糊,應該是那個胖胖的衣著樸素的愛笑女孩,其實不是,當我們再一次在肯德基見面時,我驚訝於她看上去比我還一副蒼老憔悴的面容。

心灰意冷,我又聯繫上了另一個也在我計劃之中的女孩,她是我不知哪天萍水相逢的山西姑娘,此刻,她也在寂寞中,她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邀約。

那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我們在朝陽門一家書店見面。她並不對浪漫感興趣,以為生活就是材米油鹽、相夫教子,她像是我的緣分,經驗告訴我,這是個能過日子的女人。當然,經驗還告訴我,一個北漂的青年如果沒有買房的抱負,如果在一個女孩面前不能展示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和自信,女孩多半不會輕易再和你繼續下去。我說起了我買房計劃,其實只是隨口說說的,我說,我一定要讓我心愛的女人過上好日子,“不能住上大房子,至少一個溫暖的家一定是要有的。”

凶年紀事系列:燕郊的房子,我的瘟神!

“好啊,燕郊這地方不錯,離北京多近啊,指不定哪天就給劃北京了……房價不會跌的……買兩套房,我一定嫁給你!”後來,我們頻繁地聊天,在網上,她一再對我信誓旦旦——她倒是一個誠實的女孩,當我焦頭爛額忙了近2個月,動用各種借款,消費貸、信用貸、首付貸,總共用96萬多簽下了兩套房子的購房合時,她終於日夜開始陪伴在我身邊——上帝也瞧見了,她確實對我敞開了大門,除了讓她懷上孩子,“我是你的人啦,”我們的第一夜,她羞赧地說,“你可以親我,哪裡都可以親,隨你親多長時間……”

“你打算怎麼裝修,這兩套房子,”一天清晨,只見她突然彎腰弓背爬到我赤裸的身上親吻,偶爾抬頭瞅著我,“我們住一套,一套出租,我們住哪套?”

“理想新城吧,這套面積大,住得舒服些,”我抱著她,一隻手拍著她只穿著三角內褲的性感小屁股。“寶貝,真舒服!”她半個身子隱在窗簾後的陰影裡,嬌小動人的曲線讓我神情迷亂,說上就上,片刻之後,在肉體如波似浪的快活博鬥中,我們都發出茂密而尖銳的呻吟聲——我久久流浪,久久不曾親近女人,那死寂荒涼,了無生趣令人窒息的舊生活終於結束了,“晚上我還要,一晚3次算不算多,”壓在她身上,我貼著她耳朵輕喃,“我們現在什麼都有了,寶貝,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我愛死你了……”

我們確實相愛了,在京郊那個擁堵,塵土飛揚的外省小鎮燕郊,2017年2月開始,我們如膠似膝。這就是所謂的理想的世俗生活吧,上班,逛街,做飯,作愛……和諧,幸福,一邊還開心地盤算著我們的資產——無論時光如何變化,我願意永遠停留在這樣的人間春天的情境裡,然而,很快,我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幻覺。

當廊坊出臺一系列限購政策後,我那可愛的房子一落千丈,很快2套房子的購入價竟然縮水成一套房的市值,而且還不容成交。不僅如此,當時對我一切順從的女人也開始滿是埋怨,“你什麼眼光啊,哎,這房貸,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扛!”

終於,她不再對我的意志堅強俯首稱臣,6月的一個晚上,提出了分手。“人一輩子,只有一次年輕的機會,我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盡力嚐遍人生所有的幸福!”就這樣,她撇下我獨自離開燕郊,留下無比痛苦的我,重新開始慌亂的生活。

日子過得再怎麼勤儉,我在小小網絡公司的程序員收入也不足於支付房貸的支出。必須儘早賣掉一套房子,許多中介都登記了我家的信息,但幾個月來,所有人都害怕得要命,對我的房子擺手。“我們一直在幫你推你的房子,但市場現在就這樣。燕郊曾經的輝煌是因為副中心,現在落寞也是因為副中心,”一個不想再做中介的青年神情沮喪,“現在,除了本地不多的改善型客戶,沒人敢碰燕郊的房子,許多人眼裡,燕郊就是一個瘟神……我也揭不開鍋了,我想去北京,不想再做中介,想做導遊,趁著年輕,想去一些地方遠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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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再降10萬,我也不敢買,何況你最多隻能再讓2萬,”一個揹著吉它做歌手的長髮男人草草看了房後,站在電梯口,“當年你由於激情而掉進了陷阱,現在,這肯定還是一個陷阱,我可不敢跳!”一個好不容易碰上的在猶豫的北漂了10年的男子倒是有些興趣,“但我相信你嗎,3年後過戶……我可不年輕,還是有些人生經驗的……”怎麼會如此殘酷,甚至再也沒有一個親戚願意借錢給我還房貸,“過去的事總是不容易抹去的,”一個先前借了我3萬我卻一直沒能還上的表舅說,“一些東西也不能超越親情……祝你好運!”

無計可施,房子也不能再抵押,就在我準備棄貸時,我69歲的爺爺在老家縣城工地幹活發生墜亡的意外——父親及其3兄弟據理力爭,最終爭取到了10萬的賠償金,守靈的最後一夜,在幾個女人稀稀拉拉的哭聲裡,從父親那裡我要到了2萬。

但仍然杯水車薪,現在,我住的兩居室另一間租給了一對看上去並不恩愛的情侶,那套小房子一月800租給了一個離棄帶孩子的女人,女人倒是喜歡我,幾次暗示我可以脫下她穿得臃腫古怪的衣服,但我無法接受她的快40的滿臉雀斑的模樣。

不能解套,我只能扛著,等著,內心充滿浮躁——一個居無定所的北漂,那個凶年,一片喧囂中心急火燎跟進了自己的希望、前程,未來他會去向哪裡——沒有花園的窗外,枯樹,灌木叢上,一群群麻雀歡快地跳來跳去,看著它們的唧唧喳喳,一個局外人,看到的更廣闊的世界,只是一片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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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 誠,又名蔡我的、江河等。非著名作家。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已在眾多報刊發表百餘萬字作品。有多篇詩文入選各種選本。已出版《生活是修行,孤單而美好》、《有一種生活叫無奈》、《無題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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