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吳昌碩和齊白石是近現代畫壇中兩位傑出的藝術大家,兩人年紀雖然相差二十歲,但“南吳北齊”的說法仍然是行內共識。前者成名後久居上海,為海上畫派代表人物,後者久居北京,為京津畫派代表人物。齊白石的一首詩:“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門下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讓他曾離吳昌碩很“近”,而後來吳昌碩的一句話“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卻又讓他們相去甚“遠”。上世紀二人的“交往”與“恩怨”均成為了歷史佳話。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接受了陳師曾的勸告:苦學吳昌碩進行“衰年變法”

齊白石與吳昌碩從未謀過面,一個活在北京,一個長居上海。齊白石生於1864年,享年九十三歲。吳昌碩生於1844年,享年八十四歲。前者比後者小二十歲,可以說,二人是同時代的兩輩人。

1919年,在齊白石初到北京定居之際,畫壇已有吳昌碩、陳半丁、陳師曾等著名畫家。齊白石初來乍到,不為人識,且畫風偏冷逸不被北京市場接受,於是,齊白石便在好友陳師曾的勸導下,決心進行“衰年變法”,這時候的齊白石已經年近六十。畫風開始遠離朱耷,而接近徐渭、黃慎、石濤。他接受了陳師曾的勸告,開始苦學吳昌碩,把吳昌碩雄渾爛漫的大寫意風格融入自己的作品中。

上世紀二十年代的吳昌碩,已為西泠印社社長,上海書畫協會會長、上海“題襟館”書畫會名譽會長。其聲望如日中天,是業界公認的畫壇領袖。齊白石迫切希望得到他所崇拜的吳昌碩的提攜,因而有了求吳昌碩為他定“潤格”之舉。

齊白石為了請吳昌碩寫“潤格”,便作詩:“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門下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以呈向吳昌碩表示出心中傾慕之情。

為了提攜這位傾心願為門下的後輩,備受感動的吳昌碩很快便為齊白石寫出“潤格”,對其詩書畫印作出了較高的評價,併為了齊招攬更多的顧客,甚至不惜寫下了“求者踵相接,更覺手揮不暇”虛假的廣告詞。其實,當時的齊白石的現狀剛好相反。如齊老自己所述:“我那時的畫,不為北京人所喜愛。除了陳師曾以外,懂得我畫的人,簡直是絕無僅有。我的潤格,一個扇面,定價銀幣兩圓,比同時一般畫家的價碼,便宜一半,尚且很少人來問津,生涯落寞得很!”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中日繪畫聯合展覽:齊白石春風得意,吳昌碩黯然無光

陳師曾曾對胡佩衡講:“齊白石的借山圖思想新奇,不是一般畫家能畫得出來的,可惜一般人不瞭解,我們應該特別幫助這位鄉下老農,為他的繪畫宣傳。”於是,1922年親自帶上齊白石的畫到日本東京去參加畫展。

在1922年在日本東京舉辦的“第二回中日繪畫聯合展覽”上,最大的亮點就是齊白石,他所有的畫都高價賣完,法國人還把他的畫送去參加巴黎藝術展覽會,日本人還要拍電影對他宣傳,一位中國的無名畫家一炮走紅,這是對他“衰年變法”的充分肯定,也成了他藝術生涯的根本轉折點。

齊白石對這次參展後的結果,也有段深情的敘述:“陳師曾從日本回來,帶去的畫,統都賣了出去,而且賣價特別豐厚。我的畫,每幅就賣了一百元銀幣,山水畫更貴,二尺長的紙,賣到二百五十元銀幣。這樣的善價,在國內是想也不敢想的。經過日本展覽以後……我賣畫生涯,一天比一天興盛起來。”

同去參展的其他畫家,卻無這樣的幸運了。如陳半丁,他是中國畫學研究會發起者之一,當時在畫壇的聲望遠高於齊白石,這次在東京展覽中,他也只是“十幅作品被購去了六幅”,價格還未知。

而中國公認的畫壇領袖吳昌碩,其作品在這次展覽上的情況更加不明,吳昌碩本人所有遺留下的文字資料,都沒有及他參加了這次重要國際展覽。與齊白石得意洋洋地又是作詩又是作文的宣揚來相比,吳昌碩對這次參展選擇了“無言的結局”。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吳昌碩:“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齊白石:“老夫也在皮毛類”

齊老的畫賣得風生水起,並不代表他在畫界也做到了聲譽遠揚。相反倒引來了不少同行的嫉妒與誹罵。齊白石未成名前,在官氣十足的京派畫壇中主要是瞧不起齊白石的出身低微和無科舉經歷,認為齊畫缺乏“書卷氣”。出名以後,主要攻擊齊白石的作品是“匠畫”、“無所本”。如時任中國畫學研究會會長周肇祥“私下對學生卻說:‘千萬不要學齊先生,他的畫是騙人的。’”1931年,齊白石在私立京華美術專科學校任教,“該校校董,人稱‘周斯文’者指齊白石畫不守古法,屬‘野狐參禪’”。

性格倔強的齊白石對此作出多種形式的回應。如他畫“人罵我,我亦罵人”進行本能的自衛;印文“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流俗之所輕也”用以表示輕蔑和自傲;題跋“人譽之,一笑,人罵之,一笑。”表示不理睬和自身超脫。

唯獨令齊白石不好也不能直接回應的,便是吳昌碩所說“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的譏評。因為吳對齊的譏評散佈很廣,已被渲染,成為不少人詆譭齊白石繪畫最有力的依據。對此齊白石又不能直接回應,但此事又如血哽在喉,不吐不快。於是白石老人便在1924年刻了一方“老夫也在皮毛類”印章,邊款“老夫也在皮毛類,乃大滌子句也。餘假之制印。甲子,白石並記。”借大滌子石濤的話來回應吳昌碩,向世人解釋。在二十年代中晚期到三十年代,其畫作上多處蓋有此印。

齊白石與吳昌碩的“交往”與“恩怨”

譏評之後齊白石內心發生變化,吳昌碩從崇拜對象變為追超對手

事實上,齊白石的確學過吳昌碩的畫,但絕不是簡單地摹仿皮毛。據胡佩衡回憶說:“記得當時我看到他對著吳昌碩的作品,仔細玩味,之後,想了畫,畫了想,一稿可以畫幾張。畫後並且徵求朋友們的意見,有時要陳師曾和我說,究竟哪張好,好在哪裡,哪張壞,壞在什麼地方,甚至還講出哪筆好,哪筆壞的道理來。”如果硬是要說齊白石只學了“皮毛”,那麼,這種“皮毛”卻非淺層次的摹仿,而是花了大功夫的!

但是,自1924年後,即畫界傳出吳昌碩“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的風聞之後,齊白石在以後所記的文字中,絕口不提他學過吳昌碩的畫。如在1933年由齊白石口述,張次溪筆錄的《白石老人自傳》裡,談到他如何“衰年變法”,他只說陳師曾“勸我自創風格,不必求媚世俗,變通畫法,這話正合我意,自創紅花墨葉一派。”對於陳師曾勸他放棄雪個冷逸的畫風,而改學吳昌碩豔麗的金石味的大寫意畫風的情景,就避而不談了。

齊白石在其晚年還私下對老友胡佩衡說,他“一生沒有畫過吳昌碩。”胡佩衡認為這是齊白石虛懷若谷的謙遜。其實,這話反道出了齊白石一直不敢說出,而後半生一直在暗中努力做的一件事,即以吳昌碩為對手,要超過吳昌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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