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澳門的日子》職業這一年

《我在澳門的日子》職業這一年

轉眼間,成為職業牌手已經一整年了。

365個日日夜夜。

以前看到過一句話: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你餘生裡最年輕的一天。

365個最年輕的日子,我奉獻給了德州撲克。

365次,我在撲克的世界裡慢慢變老。

職業這一年,可以一句話總結:生活很自由,收入很悲催。

現在的自由程度,是以前做上班族時所不可想象的。以前每天被鬧鐘吵醒後嘟嘟囔囔的起床擠地鐵,偶爾有個一兩週的假期比過年還高興。現在呢?基本每天睡到自然醒。澳門,深圳,珠海,上海,我想住哪兒就住哪兒。平時興致一來,想去哪兒去哪兒 -- 這一年裡,我去越南玩了兩次,還來了次說走就走的美國旅行(後文均有記載)。

然而,職業這一年的收入遠遠不如人意。不僅沒有達到以前工作收入,甚至連我轉職業前的心理目標價位也頗有差距。本帖不說這一年的總盈利了,等到我盈利突破某個重大價位的那天吧。

Freedom, is not free.

此外,終於在澳門有了固定住所,不再過著天天睡桑拿的非人日子。固定住所,讓我在澳門的living變成了life。在此感謝陸鳥和華哥,雖然我不確信華哥能否看到。

職業這一年,打了七個月25/50,三個多月50/100,在美國呆了一個多月。所以這個帖子也分為三章:

1.拔劍四顧心茫然。記錄在25/50 grind微額利潤,不確信前途何在的日子;

2.偷得浮生半夏閒。記錄在美國,特別是拉斯維加斯度過的半個夏天;

3.登高欲窮千里目。記錄升級50/100後打生打死的經歷。至今我還在這個級別掙扎。

以前寫過兩季“我在澳門的日子”,約9萬字。本帖目標7萬字,算獨立一篇,把職業和非職業的生涯分開記錄。

當初寫完前兩季,沒想到有不少朋友捧場。這一年在永利打牌時,有香港老reg問我:聽說你筆名叫AA王?有大陸帥哥遊客(居然在廁所門口)攔住我:你是不是“我在澳門日子”的作者?甚至有永利的氣質荷官發牌時突然說:你最近怎麼不寫文章了?作為一個業餘碼字者,實在頗為欣慰。謝謝大家!

江湖上有言道:不想說相聲的作者不是好牌手。這個帖子儘量寫的輕鬆一些。如果你看了對職業牌手這個群體有了更多的理解,過程中還樂了那麼三五回,我也就別無所求了。順手跟個帖點個贊就更謝謝了,仗義啊哥。

最後老規矩奉上我的承諾:所有情節、人物、牌譜和其他所有細節,確保100%真實。非主觀的記憶偏差不算(例如某手牌的下注量到底是500還是600),我承諾的是:沒有任何故意虛構的內容。

開始吧。

第一章 拔劍四顧心茫然

我愛餘則成

開貼先寫兩節提氣的內容。喜歡看我被各種SM的筒子們,麻煩等等,後面多的是。

曾有段時間我喜歡同花遠勝順子。原因有三:

1. 買花9個outs,比兩頭順的8個outs要多。多個outs就是多4%勝率,長期下來真的不一樣;

2. 大家都買到,我同花贏你順子;

3. Axs進去買花,中A也能贏KK。78進去買順,中8然並卵。

職業這一年後,我卻慢慢發現,我贏最多的幾手牌都是靠順子,而同花幾乎沒有贏過100bb。

原因很明顯:順子,丫隱蔽。而同花牌,明晃晃三張紅桃或者黑桃桌上擱著,對手得有多瞎才能看不見?

同花好比楊根思,舉著炸藥包大步往美國大兵堆裡衝。順子好比餘則成,陰森森躲在你身後不說話。兩位英雄我都敬佩,但是硬要選的話,我寧可當餘則成。

後來看到智遊城上一些量化分析文章(不記得作者是偉大的牆還是Howard,鏈接找不到了),更有頓悟的感覺。原來連牌(而非Ax同花或者口袋對子)才是最有潛力形成河牌堅果的手牌。籌碼越多,你就越希望你拿的是堅果而非第二第三堅果。300bb的籌碼量下,拿著K高同花或者底葫蘆被人推allin,絕對讓你輾轉反側死去活來。

在25/50的七個月裡,我一手牌最高贏了11000。那天也創下了單日盈利破2萬的個人記錄。(後來升級50/100,單手盈利和單日盈利都順利打破了記錄,那是後話)

那手牌,前位韓國人(非常松而被動的純魚)加註100開池,我混在一群人裡紅桃T9跟進,位置在眾人中間。

翻牌J52兩紅桃。韓國人在500的鍋裡下注200,非常輕。我有買花,call,後位一個日本小夥子call。

轉牌Q非紅桃,我的牌進一步加強為買花 + 買兩頭順。韓國人在1100的鍋裡再次超輕下注200!這牌,和很多對手打我會加註回去,因為對手的下注量顯得牌力太弱,而我買花買順真的很強。但對這條毫無邏輯又超能跟注的純魚,我寧可花200便宜買牌。事實上我和這個韓國人打過幾次,我感覺他下注輕很可能是因為他打得臭,並不是真的牌力差。

想不到的是,我藏著超級抽牌埋伏,後位日本小夥子卻突然發力了!他加註到1500,滿池!小夥子算是reg,後來在50/100好像也見過,應該說,這個加註是有點內涵的。

韓國人拿著我猜不透的牌call 1500,我的買牌太強了,也call。

河牌,迄今為止我最愛的一張河牌,黑色的K...牌面J52QK。這張K簡直妙不可言:

1.它讓我組成非常隱蔽的後門順子,而且是第二堅果。由於轉牌發生了大額下注,第一堅果AT一般是堅持不到河牌的,所以我的T9應該等同於堅果;

2.它讓翻牌買花的miss。真出紅桃K搞不好還沒支付了;

3.它和前面的QJ有關,很可能增強了槍口韓國人的牌力(也就是支付能力)。

當時鍋有5600,我想了半天領先下重注4000,希望其他人以為我是買花不中的絕命bluff。

後位日本小夥子還是有水平的,考慮非常久之後才無奈call。而韓國人...可愛的韓國人,很興奮的大喊:allin!(再笑...韓國人當時剩餘籌碼不足4000,其實就是call,談不上allin)

最後亮牌,韓國人是...三條K,河牌中頂set...日本小夥子沒有亮牌,但合理推測是,他不是QJ頂兩對就是set 5。實際上,河牌出K之後,QJ小兩對輸太多牌了,面對我的重注變成只能贏偷雞了,而set只輸T9,真的很難棄。

感謝黨,感謝餘則成!

永利開苞故事

小時候聽說過一個很奇怪的詞:開苞。清純羞澀的我,幾十年來從沒弄明白這個詞的意思。試著去百度一下,發現還屏蔽了。可能是個和政治有關的詞?看帖的大俠見多識廣,能不能教教我?

在撲克的世界裡,我對“開苞”的定義是:上桌第一手就被人清光。

職業這一年裡,我曾經一天開了兩個苞,也慘遭某老大爺爆菊一次。

那是25/50一個普通的下午。

桌上新來個年輕人,一看就是遊客。那手牌,我在前位拿到AA,溜進50埋伏。當時我沒有小籌碼,放了一個500的籌碼。其他人全部棄牌到大盲的遊客。年輕人畢竟是新手缺乏經驗,看到我放500的籌碼以為是加註,於是放了5個100的籌碼進池。我非常確信他的本意是call,然而他的動作在澳門就是毫無疑問的加註到500。

本來我的AA都準備被大盲爛牌無代價買死了,結果天上真的掉餡餅了...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我加註到1300(對手有效籌碼只有3000多)。年輕人無奈的call。翻牌Jxx,我連開兩槍轉牌allin,清光了對手的JT。可憐的孩子剛玩第一手就輸光了,離桌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耳機哥上桌了。耳機哥是個reg,打牌時候總戴著耳機聽音樂。曾經很長時間裡我以為他是臺灣人,後來YYLU同志告訴我他是北京的。2012年我在星際25/50常見他,不過後來他升級50/100,好久沒在25/50碰到了。

耳機哥上桌第一手,甚至沒有等大盲,直接在槍口straddle 100。那手牌我很前位拿到AK,加註400開池。在澳門25/50,8bb的開池是非常巨大的,是很多短碼reg總籌碼量的20%以上!不出意外的都棄牌到耳機哥,耳機哥看看牌,表情輕鬆的call。

翻牌AJ5,兩草花。我在900的鍋裡下注700,耳機哥check-call。

轉牌是非草花的8,耳機哥在2300的鍋裡領先下注1200!這個領先下注打得我一愣:AJ兩對?還是轉牌中兩對了?不能是買花吧?買花的阻擋下注不會這麼重吧?然而在單挑鍋裡手持頂對頂角是不可能直接棄牌的,我call。

河牌是非草花的K,我形成了AK頂兩對...耳機哥看到河牌沒怎麼猶豫就直接推剩下的2700 allin!我轉頭對邊上朋友說:沒辦法我必須call,頂兩對棄不掉啊...牌發成這樣,如果輸給set也只能說是天意了。

結果亮牌,耳機哥是K5不同花,轉牌用底對領打,河牌中了小兩對推allin。我順利贏下這個1萬的鍋。同樣,記得耳機哥輸了這手就離桌了,再也沒有回來。邊上朋友羨慕的說:一天兩次了啊,人家上桌第一手就被你清了...我堆出一臉特虛偽的笑容曰:運氣,運氣而已。

好爽的雙飛。

事後找YYLU同志分析,耳機哥作為一個高水平50/100 reg(畢竟2012年就和他打過了,他絕對不是魚),為什麼會在沒位置的情況下,用K5o call我前位的大額加註?YYLU同志義正辭嚴地指出: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實在太看不起你了... &¥#&%…¥##

最後說說我被某老槍一杆爆菊的經歷...那是半年前的一手牌吧。當天永利人山人海,我排隊足足兩個半小時才上桌。上桌之後真是無比期待啊!總算輪到我賺錢了啊!看我大展身手橫掃全桌吧啊哈哈哈哈哈....

天隨人願,上桌第一手我就在大盲拿到KK!你看看,鈔票直接往腦門上砸啊!前位溜進50,CO位置的老大爺加註250,我3bet到800。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老大爺秒推3500 allin!我秒call!後續無懸念,我KK輸光給老大爺AA。這手牌我事後分析,幾乎不可能躲過。原因有四:1. 當時是短桌只有六七人;2. 對手是CO位置加註; 3. 有效籌碼只有70bb;4. 我對對手毫無瞭解。四個因素湊在一起,輸錢就是天意。

這裡不是東京,沒有愛情故事。

這裡是永利,歡迎來看,我的開苞故事。

烽煙滾滾唱AA

據說有些中國人取名講究五行,金木水火土缺啥補啥。我有個親戚,五行可能缺金,於是小女孩的名字裡有個“鑫”字,感覺好生怪異。同理類推,叫“淼”的想必是缺水,叫“偉大的牆”的想必是缺土。至於叫“Howard”是不是缺H,在下就不敢妄言了。

文化人取出的名字可能內涵橫流,不翻書不知道,一翻書嚇一跳。(翻瓊瑤三少不算,至少得是金剛經華嚴經)例如天下五絕之東邪,因居東海桃花島,其名出自佛教東方淨琉璃世界之教主“藥師佛”。黃藥師的兵器是簫而非刀劍,也有出處 – 五行中東方屬木。而西方屬金,所以西毒歐陽鋒的兵器是金屬蛇杖。查大師,高山仰止!

老外對取名也有講究。根據朋友圈某些文章的說法是:不看五行看聖經。據說很多名字是從聖經人物而來,一般都有出處。而有些中國人取英文名時基本就是向郭德綱看齊,以弄出濃郁的鄉土風情為榮。什麼男的叫Salad女的叫Candy -如同中國人見到個自稱“沙碧”的老外,哪怕她本名真是Green Sand。

順便臭屁一下,我的英文名叫Michael,希伯來語“上帝一般的男人”。喬丹,舒馬赫,傑克遜,都是遠房親戚。

扯了些姓名的事,是想說說我的筆名“AA王”給我帶來的好運。

最初取這名,是因為在朋友局中被笑話手太緊只打AA,後來在中撲網便隨手註冊。當時不會想到,在職業這一年(特別是後半段)裡,AA王這個ID給我帶來的好運,比理想還要理想,從勝利走向勝利,甚至到了科學無法解釋的程度...

以2015年上半年為例,整整6個月時間,我在澳門現場打了約500小時,15000手牌。按概率來說,我拿到AA大概是70次。人人拿到AA都是正EV的,我的好運體現在哪裡?兩個地方:

1.這70次AA,我籌碼翻倍無數次,卻只輸了兩次。96%的勝率,我實在無法要求更多。況且,其中輸的一次,我投入800就棄牌了,對方主動亮牌是順子;

2.這70次AA,我七次捉住了KK並全部翻倍!(在永利的10人桌上,按概率應該不足四次)反過來,我的KK四次遇到AA,輸的三次加起來輸小几千,贏的那次翻牌直髮四條K,bb對方1萬...最誇張一次在50/100我的KK遇到AA,有效籌碼1萬2的情況下我只輸了500就脫身了。那手牌翻牌前過程比較特殊,不是我和AA互相加註,後文會寫到。

記得有一次,我在CO AA加註,大盲KK 3bet,我再4bet。因為我的位置,大盲不信我是大牌,5 bet allin...

記得有一次,我在小盲AA 3bet,中位TT 跟注。翻牌我三條A下輕注,對手咬牙跟一槍,不幸在轉牌中三條T...

記得有一次,我在莊位AA加註,大盲88 3bet,我只是跟注,翻牌直接加註,籌碼再次翻倍...

記得有一次...還有一次...還有一次...AA,簡直就是我的東方不敗。

可能是AA佔據了太多好運,相比之下,我有些其他牌則黴的紅裡透黑,黑裡發亮。以KK為例,上半年翻牌前KK五次allin,三次輸給Ax,一次輸給AA,只有一次中set K勉強贏了AK(牌面掉A,不中set我又輸了)。

最慘的是兩對。這一年裡,我中的兩對幾乎輸掉了70%。牌面AQ8,我的AQ輸88;牌面AQJ,我的AQ輸JJ;牌面A87,我的A8輸77;牌面852,我的85輸22。就在前天,牌面KJ8,我的KJ被人河牌中set...以至於有段時間,我拿到兩對就會驚得渾身哆嗦。(我曾經認真的考慮,發這個帖子時要不要換個ID,改叫“兩對王”?甚至是“AAKKQQAKAQ兩對set同花順子王”?)

後人有詩讚之曰:

烽煙滾滾唱AA,四面KK都跪舔,都跪舔。

晴天響雷3bet,你敢還手我就推。

AA王呀打肥魚,捨生忘死保EV。

為什麼籌碼美如畫?AA的加註吸引了它。為什麼永利春常在?AA的allin開鮮花...

上風那個吹

上風那個吹,鈔票那個飄。喜兒啊,人家的閨女有花戴,你爹我終於也贏錢,扯上了二尺紅頭繩... – 題記

記得偉大的牆出過一個上聯:“深籌碼是撲克的全部”。小弟在這裡對個下聯:“上風是盈利的全部 ”。

網上大神Veneer用軟件模擬過撲克的波動。我記得的結論是:直到一百萬手牌之後,最好和最差運氣的差距才不是特別顯著。換句話說,在十萬這個數量級(現場撲克需要約3300小時)上,運氣依然發揮著巨大作用。

如果你是職業牌手,每月早出晚歸的打200小時,那十萬手牌需要16個月。16個月,你的孩子從液體變成了滿地拉屎拉尿的小魔頭,你還在上(或下)風中沒走出來;

如果你是業餘牌手,每週和朋友手談一下午(算5小時),那十萬手牌需要12年。液體都揹著書包上學堂了。

大神的實驗告訴我們:對一個特定的牌手來說,上下風完全可以是不均衡的。真的有可能,有些人會是長年的上風,而有些人就是累月的下風。要我說,唯一的對策是行善積德,為自己的撲克人生多攢出幾個上風...

在下面經歷之前,我曾經感覺自己是屬於累月下風的無辜群眾。“上風”,似乎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在澳門,別人家的孩子從900籌碼打到6萬;在北京,別人家的孩子兩個月中了六次皇家同花順,江湖人稱六小皇同;在拉斯維加斯,別人家的孩子三個月中了十三次四條,每天狂刷朋友圈“又中炸彈了轟轟轟”...(說你呢老楊)

職業的第三個月,一個大上風突如其來。打一場,贏。再打一場,再贏。再打,再贏。再打,再贏...那段時間的感覺,只要坐下來就能贏錢。對手買牌總是不中,我的AAKK總不被bb。

那段時間我對YYLU同志如此形容:我分明感覺到有一條長龍的存在...

上風期間,我打了13場合計120個小時,小時贏率突破了500,日均盈利接近5000。其中兩次單日盈利在18000以上。事實上,這次上風期之後,我在25/50後續的四個半個月裡再也沒有打出過單日18000盈利。

記得某個永利的晚上,我的口袋33連續擊中三條翻倍,而且都是對手主動往我臉上推。一次是對手的AA在235的牌面直接4倍pot allin(有點魚),一次是對手的堅果同花在8835K的牌面allin。兩次鍋都超過250bb。

記得某個威尼斯人的下午,我的口袋55在578的牌面check¬-raise,在轉牌和對手allin。當最後對手亮出QQ的瞬間,我長出一口氣(怕天順)道:這麼小?

上風期最有代表性的一手牌,是一招天外飛仙活活秒殺了西門三條。

那手牌,一位遊客在前位加註200,我在大盲位手持QQ 3bet到800,遊客call,形成單挑鍋。

翻牌JT3有買花,我在1600的鍋裡下注1300,遊客call。

轉牌在荷官的手中慢慢攤開...一張Q從天而降!飛仙!飛仙!飛仙!轉牌立功啦!不要給對手任何的機會!在這一刻,我不是one pair在戰鬥!我不是one pair!

此時牌面相當溼潤,我直接在4200的鍋裡推4000 allin。遊客秒call。河牌是張有驚無險的A – 雖然牌面變成AQJT3一張成順,但我亮牌三條Q還是順利贏鍋。對手是...口袋JJ。翻牌的頂三條被一張奇蹟般的Q bb了。

大海抓住閃電的劍光,把它們熄滅在自己的深淵裡。

這些閃電的影子,活像一條條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浮動,一晃就消失了。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啦!”

這是幸運的AA王,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

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 讓上風來得更猛烈些吧!

葫蘆雖小藏天地

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在遙遠的歐洲,金雀花王朝正式開始了對英國三百年的統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在此王朝重建,牛津和劍橋大學在此王朝誕生,《大憲章》在此王朝簽署,英格蘭議會在此王朝源起,獅心王理查在此王朝東征。

而中國的1154年,南宋小朝廷風雨飄搖。十二年前岳飛已含冤逝於風波亭,七年後將在採石磯率軍大戰金主完顏亮的書生虞允文,此時方才進士及第。高宗趙構,還有七年時間在宮中苦練書法,“末始一日舍筆墨”。

就在此年的春天,一位年輕詩人漫遊到了山陰城,意外邂逅其青梅竹馬的表妹唐婉(不是湯唯)。十年前他們曾共結連理相敬如賓,卻被長輩棒打鴛鴦被迫分離。詩人望著曾經的愛妻(和她現在的丈夫),熱淚悽然而下,在粉牆之上奮筆題下千古絕唱《釵頭鳳》。據說唐婉當場失聲痛哭,回家不久便愁怨而亡。

現在問題來了:《釵頭鳳》和德州撲克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吧,沒啥關係。其實我想寫的是陸游另一首詩詞《劉道士贈小葫蘆》:

葫蘆雖小藏天地,伴我云云萬里身。收起鬼神窺不見,用時能與物為春。

職業這一年,用葫蘆贏下的鍋多到無法統計。莫說AA、KK的大葫蘆,即便是22、33的小葫蘆,中了也是“葫蘆雖小收籌碼,供我吃喝和抽插。發出公對窺不見,用時能辦順和花。”。

印象比較深的一次,在QQ29A的牌面,對手在河牌做了超pot allin。當時我手持22,磨嘰了好一會兒才靠 – 對手實在有點像AQ。結果對手亮牌是Q8,不但沒葫蘆,踢腳都不大。還好當時我是22,QT多半就被打飛了。

一年了,輸掉的(硬)葫蘆只有兩個。

一次是後位33溜進50,在KK3AJ的牌面和槍口溜進的女reg互相加註,結果輸給對手的AK。幸好這只是個溜進鍋,我又有位置又瞭解對手,最後也就輸了50bb。

第二次輸掉的葫蘆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哥像唐婉一樣悲從中來,就差回家之後愁怨而亡了。

那是威尼斯人的某個晚上。那天我運氣不錯,一次轉牌卡順清了對手,加上一些中小鍋,總賬水上6000。三分鐘前,我手持AJ加註,翻牌AJJ,再次斬獲若干籌碼。再過半小時,就可以順利凱旋在子夜了。

這手牌,我手持77在後位跟著眾人溜進。翻牌居然是...766!三分鐘前剛中過天葫蘆,奇蹟再次發生!鍋250左右,前位領打100,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人call。轉牌發5,我依然是頂葫蘆。前位在650的鍋下注200,中位小胖子最小加註到400。小胖子應該不算reg,但是七七八八也見過不少次,算是遊客裡的戰鬥機。我拿著頂葫蘆不想驚走他,接著靠。

河牌2。現在牌面76652無同花,我依然手持頂葫蘆。小胖子在1700左右的鍋裡下注600,好輕。不可能再靠了,我加註到1600,希望小胖子拿著順子甚至A6再支付一點。

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小胖子做出猶豫不決的為難樣子,磨嘰了一分鐘之後,推6000 allin!一年來,我見過好幾次遊客故意做出為難表情,咬牙切齒吧唧嘴然後推allin的,無一例外是nuts。我被這個下注打得當時就站起來了,脫口而出道:草,四條6?猶豫很久之後我還是靠了。畢竟只有不足150bb籌碼,我還能擊敗67/65/55三手小葫蘆。

小胖子亮牌:四條6。

Duang。眼前一黑,標準的眼前一黑。下一手莊位我都沒玩,直接收拾籌碼走人了。還好,這樣的經歷也就一次。真要來個三五次,直男也得彎,林沖又上山。

這正是: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花吹順打都不怕,就怕四條爆菊花...

捉雞記

前陣子“捉妖記”在大陸橫掃千軍 ,據說破了國產片的若干票房紀錄。成年之後我一般不看動畫片,但衝著高票房也例外了一次。實話實說真是很驚喜,沒想到國產片能拍出這種水準,業界良心。小妖怪和姜武在野外唱歌那段,我差點笑岔了氣。當時只有一個疑惑:這種投入和製作水準的大片,怎麼會讓井柏然主演?要演技沒演技,要氣場沒氣場,顏值在演藝圈說是中上就算給面子了。回家百度了一番才恍然大悟。

捉妖記讓我笑出了腹肌,在牌桌上的一次捉雞記卻讓我痛出了痔瘡。漫天,都是我的眼淚在飛~~

那是2014年10月的一手牌,當時我轉職業也算兩個月了。以牽涉到的籌碼量衡量,這是截止當時我做過的歷史最大捉雞,直到現在仍是我在25/50的記錄。

那天,桌上來了位美女牌手 – 姑且以林心如稱之。美女外型清純秀美,長髮飄飄,身材纖細,穿著包臀小短裙走起路來如同風擺楊柳,完全是我夢中情人的造型。按中國人說法:這是我的菜;按外國人說法:She’s my type。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開始YY。

林心如剛上桌,邊上一個熟識的香港老reg就悄悄提醒我:這個女的不好對付,聽說是打比賽的,很兇!

果然,林心如上桌第一手牌就打的野性十足。她在前位加註200開池,只有大盲緊弱遊客call。翻牌T52兩草花,林心如cbet,遊客check-raise。林心如看看對手剩的2000籌碼,小嘴一撇就直接推allin!最後亮牌,遊客T5,翻牌頂兩對。林心如亮牌44,憑runner runner兩張草花,以4高同花清光對手。這手牌一打,我估計桌上一些緊弱老reg的汗都要下來了 – 牌,還能這麼打?

過了大概15分鐘,林心如在莊位用J5紅桃call前位加註,發出J55的葫蘆,又清光另一位面相忠厚的大陸游客。

Fate calls。下一個,輪到我了。

這手牌,林心如在前位加註200開池,我在中位持AA 3bet到800,其他人棄牌,林心如call。有效籌碼8000。

翻牌KT8兩紅桃,有點溼的牌面。林心如check,我check。當時我隨後過牌的原因有二:

1.我非常不喜歡翻牌的K和T,尤其是T。事實上,TT是很多牌手翻牌前不會棄掉的一手牌。牌手們可能會認為TT兼顧了目前牌力和未來的隱蔽性。說目前牌力,是因為還領先AK;說未來的隱蔽性,是因為在3bet過的鍋裡,TT中set遠遠比QQKK中set更隱蔽,更容易打光AA;

2.深籌碼的情況下,AA被對方用買牌(抽花抽順,帶對抽花等)check-raise回來會比較噁心。

轉牌K,林心如領先下注900,我call。河牌是無關小牌,牌面KKT8x。此時鍋裡3500,林心如...推6700 allin!!

這個重注打得我有點蒙...很明顯,我的AA已經輸給TT、88和任何帶K的牌。但是,翻牌所有買花買順全部miss,對方可不可能是用空氣牌甚至沒有攤牌價值的口袋22在偷雞?長考之後的結果是我call了這個6700的allin。還是受到前面44那手牌推allin的影響,覺得她可能是買牌不中在胡掄。

結果林心如亮出來是:TT。捉雞捉到葫蘆上了。

求:AA王當時心裡的陰影面積?

事後想想,其實當時林心如是有馬腳的:她推出allin之後,大眼睛亮閃閃的看著我,臉上還帶著非常可愛的笑容,一改此前略顯不屑的表情。一個字:蠱惑。我對自己的外型氣質年紀還是有數的,擱大街上也就一怪叔叔。林心如這樣級別的美女不可能看上我,卻為毛做出如此的表情?唯一的答案是:她在鼓勵我“像個男人一樣戰鬥吧!”面對這個牌面和這個下注,怎麼做才能像個男人?勇敢的捉雞唄...

當天我本來水上六千,捉雞之後水下2000。這手牌之後我心情不爽,和邊上老reg拌了兩句嘴。老reg道:看在你一把輸了8000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這TMD的,赤裸裸的傷口撒鹽。

不過,林心如,請允許我繼續默默的暗戀你。不管世界變得怎麼樣,永利有你就會是天堂~~

三十六計走為上

三個月前NASA宣佈發現類地行星,讓平時不太關心科學話題的一些朋友都開始討論費米悖論,which一句話總結就是:外星人怎麼還沒來?其實費米還做過另一個挺有意思的總結 – “如果把人類全部科學史濃縮成一句話,那就是:一切都是由原子構成的。”

如果要我把職業這一年的所有經驗濃縮成一句話,那就是:下風期要果斷走人!

2014年秋冬之交,我經歷了撲克生涯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下風。那次下風期持續16場120小時,我的小時贏率是:-4.5bb/小時。如果侏羅紀世界裡的T-Rex坐上牌桌,用它的超級小短手把把棄牌,那它的贏率恰好和我一樣。嗯,我打出了T-Rex的智商和殺氣。

下風期間,對手買花就來花,買順就來順。自己呢?拿著花順雙抽,最後是個9 high。1個小時不贏鍋?那是運氣好!經常2個小時起!最長一次記錄,上桌頭4.5個小時一鍋未贏。我們的口號是:不求贏鍋,就為送錢!

印象最深的記錄是:曾經24小時內擊中四次set,翻牌全部領先且有下注,全部被人在後面買死。

最誇張的一手牌,我持44在盲注位跟著很多人進池。翻牌AT4彩虹面,。全部check給後位的老爺爺,老爺爺下注半鍋350,我check-raise到800。老爺爺明顯牌力不足,面對如此小的加註都猶豫異常,最後勉強靠上來。

轉牌J。當時鍋裡2300,後手有效籌碼還有2700左右。我當時看到後門抽花有點毛躁,過去幾次就是這麼被買死的。雅典娜,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於是我直接下注2200,接近滿鍋!老爺爺還靠!

河牌!天殺的河牌,是湊成同花的一張Q!牌面AQJT4,後門花出來了,還一張成順!看到河牌,雅典娜,哦不對,是老爺爺,甚至沒等我做出action,就急不可待的推allin!鍋裡7100,我還剩500。明知道輸了也得靠...真的沒有選擇餘地。老爺爺亮牌是:KT!翻牌一箇中間對子靠我的加註,轉牌抽卡順,河牌成順!

我清楚的記得,看到老爺爺的牌之後,我立著我的44,久久,久久,久久不願意放手...

記得當時我用很多話鼓勵自己,告誡自己作為職業牌手必須承受波動,必須堅持。甚至那段時間我編出了一些口訣例如“不買不偷只打AA,信命信邪多多棄牌”云云,妄圖以此熬過下風期。是的,這是個“妄圖”。在下風期堅持的結果是繼續輸,繼續送,繼續各種被SM,直到下面發生在威尼斯人的這最後一手牌。

前位兩個溜進50,我在盲注位手持方塊KQ加註到300,兩家都靠。翻牌J62三方塊,天花!我在900的鍋裡下注650,只有一個遊客靠。轉牌又是一張J。我check,遊客下注700 – 不到三分之一鍋,我靠。很明顯,當時長期的下風已經使我嚴重技術變形,這牌哪有check-call的?直接幹回去啊!可我當時就是靠了。

河牌7。牌面J62J7三方塊,我還是K高同花。對手還剩2500左右推allin,我靠。然後眼睜睜看著對手亮出:77。河牌葫蘆。

當時有個朋友坐在我後面觀戰,這手牌時他正扭頭看大屏幕上的WSOP錄像 – 那陣子威尼斯人一直在放。當時我重重一巴掌拍在朋友身上,他嚇得猛一回頭,就看著我扭曲的胖臉:“我被人清了”。

這手牌之後我離開了澳門,回上海呆了足足五個星期療傷。在上海,我又吃又喝又玩又找90後,什麼都幹,就是不打現場撲克。五個星期之後當我重回澳門,才重新迎來了穩定盈利。

後來又經歷過一次連輸九場的下風,其中最後一天創下我單日水下最高紀錄。再次躲回上海療傷N天,重回澳門之後盈利曲線又是一根向上小直線。

換句話說,每次下風期,我都沒能“熬”過去,但是腿在我身上,我能躲。躲個十八年,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這就是我用真金白銀買來的教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是一場遊戲,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

附:YYLU同志以前一貫對上下風之說甚為不屑,堅持“每手牌都是獨立的”云云。近期經歷一些大波動之後,YYLU同志開始談論“運氣是一種能量場,要順應能量場”,聽得我一愣一愣的,哈哈。

峴港之夜(上)

峴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牌桌輕輕地搖。年輕的AA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 題記

職業生涯剛開始,我就開了一次小差 – 在澳門還沒怎麼掙著錢,就跑了兩趟越南。當然也不算純玩,畢竟和撲克多少相關。那是因了幾個有社會資源的牌友,應越南峴港的撲克室老闆之邀。

峴港位於越南中部,曾是法國殖民地,1996年才獨立成市。現在峴港號稱僅次於胡志明、河內、海防的越南第四大城市(也有說第三大的)、第二大港口。冠了這些“第N大”的頭銜,其實面積還不到我國著名大型城市鐵嶺的十分之一。BTW,峴港有個景點叫五行山,不知道是不是壓了越南版的孫猴子。

撲克室開在當地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做的都是中國人生意,一樓是du場,以百jia樂和21點為主。據說二樓是100萬人民幣起的百jia樂,頗有些年輕女孩在賭 – 都戴著耳機,讓遠在中國的大老闆遙控下注。

第一次去峴港是2014年9月。當時撲克室似乎剛成立,老闆為了招攬生意給出了極其優厚的條件:國內飛峴港來回機票和住宿費用全包,機場到酒店專車接送,而打不打撲克隨意。

請看清楚:打不打撲克隨意…隨意…隨意…意…意…意…i…i…i…也就是說,哪怕你一手不打,老闆一分水錢也沒抽到,照樣報銷機票住宿!

你可能忍不住問:世上竟有如此忠厚的撲克室老闆?老闆當然不傻,他特邀的客人本身都是德撲圈子的,又明知老闆是做抽水生意的,照理說沒人會故意佔這個便宜。可殘酷的現實告訴我們:永遠不要高估國人的素質…有個同行的五十多歲的上海大叔,機場聊天時號稱“梭哈橋牌樣樣精通,德州撲克不在話下”,到了越南卻當真一手未打,帶著女伴天天出門旅遊,玩夠三天拍屁股走人 -- 還真有這樣的人。

撲克室在一樓的角落,大概五張桌子。對外宣傳是開2/5,5/10,10/20美金三個級別,實際上開出來多數也就一兩桌5/10。當時人氣極差,真正上桌的牌手其實都是老闆從全國各地特邀飛來的大陸游客,一批也就三四十人,能開出四桌反倒是咄咄怪事。記得有幾次因為人太少,撲克室的幾個小股東也赤膊上陣陪我們打。印象裡抽水挺重,2/5美金級別似乎是抽10%,3bb封頂。

撲克室是幾個大陸人合開的,大老闆似乎是個北京人,據說在工體有個挺大的俱樂部。有次和撲克室工作人員閒聊國內局的安全性,工作人員道:我們老闆絕對罩得住,當晚抓進去保證當晚放出來。其時,薄書記已被判決一年。其時,周書記已被立案兩個月。我看著小夥子自信的臉龐,心裡突然冒出一句話:年輕,真好。

那次的撲克輸贏很小,水下100美金左右。說實話,打的牌我一手都不記得了。我記得的,是一個美麗的峴港,一個友好的峴港,一個天堂般的峴港…

峴港對中國人的友好程度遠遠超出預計,似乎完全沒有幾十年前貓耳洞的陰影(這裡是中部越南,據說北越完全不一樣)。我到過亞美非的若干城市,感覺作為中國人在峴港受到的尊重數一數二(另一個很友好的城市是開羅)。不像美國人,對你友好主要是出於教養,心裡有沒有種族歧視真不好說;更不像個別香港人和新加坡人,恨不得把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直接寫在臉上。(寫到這裡突然想起我以前的香港老闆,其人有個口頭語是:你們大陸同事都有個xx缺點…)

尤其是峴港出租車司機,簡直就是忠厚淳樸的代名詞,和鐵嶺人民有一拼。我們在酒店打車,到市區後就撇開司機又逛超市又吃飯(此時來市區的車費都沒還一分沒付),每每折騰兩三個小時,而司機永遠在停車場默默等待,等我們吃飽喝足後揮手一招:大軍班師回酒店去也!三個小時的等候費?一分沒有!司機臉上?永遠是謙卑忠厚的笑容!折騰一下午的包車費?六七十塊人民幣!

更方便中國遊客的是,峴港很多服務業人員多多少少會說漢語。酒店前臺、導遊這些職業就不用說了,以我常去的一家海鮮店為例,大堂經理是個二十出頭的越南小夥子,居然能說非常流利的漢語,發音絕對比很多香港人標準。我記得他沒到過中國留學,似乎就是日復一日和來吃飯的中國客人練出來的。小夥子為人實在,我們點單時他經常在邊上提醒:夠了夠了,夠吃了 – 比比三亞的無良商家,同一個世界,不同的人品。

峴港之夜(下)

後來跟小夥子混熟了,我們一時興起帶他進賭場參觀。其實按當地法律,越南人是不許進賭場的。小夥子長的矮小黝黑一看就是越南人,進門時候當場就被攔下要查證件。記得當時他站在門口用漢語大喊:“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我真的是中國人!”現在想起來還不禁失笑。後來上二樓看了貴賓廳百家樂,幾百萬籌碼在桌上來來回回,小夥子激動的小臉通紅道:想不到中國竟然這麼發達!

再說說海灘。酒店有很長一段私人海灘 – 專供住店客人免費使用,和人山人海的公共海灘完全是兩個天地。海灘邊上有個超讚的游泳池,有橋有樹,水無敵的清澈 – 水下一眼看出三十米毫無困難。記得我在泳池邊的大躺椅上每每一躺一下午,任海風撲面,口水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最後不得不說的是峴港一絕 – 生猛海鮮。我們在當地一家著名海鮮店吃了四五頓,用上海話形容,人均兩百可以“吃的翻過去”。頭回去我們一人一隻螃蟹發現實在便宜,後來每人直接三隻螃蟹加一斤蝦,再來若干象拔蚌。我還點過一份…蜥蜴湯…就是傳說中的綠綠的四腳蛇…感覺味道和豬肉也差不多,心裡還多少有點泛噁心,吃兩口也就算了。店家甚至鬼鬼祟祟從冰櫃最底層摸出一隻穿山甲,號稱3000人民幣一份。

有了這樣的好印象,第二次峴港之行也就順理成章了。還是同一家撲克室的邀請,時隔僅一個月。

不過,上海大叔讓老闆學乖了 – 這次不再有“打不打撲克隨意”的好事,要先付機票住宿費用,在牌桌上打滿若干小時才全額返還。收費不便宜,跟自己訂機票酒店差不多。

我們當時報的是“七天團”,要求打滿30小時。在澳門,7天打滿30小時是小菜一碟。可那次在越南,我只打了18個小時左右 – 人氣實在不足,大部分時間開不出桌子。就算有桌,往往一到晚飯時間全桌就一鬨而散,20分鐘後在某海鮮飯店全體重逢。

那次有個河南“團”—老闆特邀了一批互相認識的河南人,因為打牌時間的問題還和撲克室起了衝突。似乎是因為微信溝通時撲克室說等待也算(30小時的)時間,有個河南帥哥等了兩個小時之後卻發現沒給算。河南帥哥暴怒之下召集所有同行的河南人停止打牌改遛盲 -- 每手都是大小盲chop,拿著AA也不許打。我當時時間也不夠,跟著遛了一個多小時,到飯點兒才算散了。

第二次峴港之行牌運不錯。記得當時有位老闆,從百家樂區溜達到撲克室,隨口問:這是什麼?工作人員簡單解釋了兩分鐘規則,老闆滿不在乎的上桌了。

有手牌,前位河南帥哥(就是號召遛盲那個)加註8美金,我口袋77跟注,老闆在盲注位跟注。

翻牌K74,河南帥哥在25美金的鍋裡下注20,我加註到70,老闆call,河南帥哥直接200美金allin。我當然call,老闆也秒call。發轉牌的時候,河南帥哥的朋友在一邊問:你啥牌就allin了?他沒好氣的用河南話回答:我set K。當時我心裡還一驚:又被人set over set了??

結果河牌發了張…7…我四條!當時我忍不住笑了,說道:不好意思今天兄弟運氣好…結果河南帥哥亮出來是AA,虛驚一場,不用四條也贏了。當然,這手牌裡最可愛的是盲注位的老闆,口袋22跟我們兩家allin。

另一手牌,我中位紅桃AK加註,兩個人跟,我最有位置。翻牌QJx一個紅桃,所有人check。

轉牌小紅桃,我抽堅果花和堅果順。前位雲南遊客下重注,我跟。河牌小紅桃,雲南遊客推allin,我又忍不住笑了,說道:我跟我跟,我中nuts了…(借用霸道總裁文的必殺句:“好久沒看到AA王少爺這麼開心笑了啊”)

那晚打了兩個小時的2/5,贏了1000多美金。這次預交的機票住宿錢後來沒給退,算是牌桌上報銷了。

最近兩年峴港作為旅遊景點挺火,在各種“一生必去的N個城市”中經常上榜。要我現在評價的話,如果N取值50或者100,那麼這個上榜無疑是正確的 – 和德州撲克無關。看帖的朋友們,閒暇時光帶著你的家人去峴港吧。

你真的,不會後悔!

Mission Impossible

Your mission, should you choose to accept it, is to take 80000 by investing 600.

OMG, I accept! --- 題記

今年之前,如果你問我什麼mission最impossible,我的回答會是:本命年不倒黴,根本就是mission impossible。

故老相傳,本命年犯太歲 - 所謂“太歲當頭坐,無喜必有禍”。我人生上一個本命年,確實是截止那時最不順的一年。和初戀鬧意氣分手,之後再也沒有遇到那樣美麗可愛的女孩;申請美國大學獎學金全部被拒,申請費倒是花了兩萬多;賭球輸了半年工資,最多一晚就輸了兩個月的;本以為熊市已經築底,結果在本命年最後一個月,公司發生件讓我最終憤然離職的傷心事,按麻將算是海底槓開了。

2015年,又是一個本命年。劇情...居然反轉了...一個“六百變八萬”的奇蹟從天而降。這得從YYLU同志說起。

YYLU同志是我的大學同學和撲克導師,常駐永利的職業牌手。他的ID已經出賣了他,所以我透露他姓陸應該不算侵犯隱私。大學時候他胖嘟嘟憨乎乎,常被叫做“陸鳥”。

別的不能多說了。目前在澳門合租,寫多了可能發生半夜爆菊或者飲水機投毒的惡性案件。(寫外號純粹因為後文的詩有引用,屬於為了文學的合理犧牲)

2015年3月,YYLU同志參加了第22屆MPC澳門撲克杯,也就是俗稱的紅龍杯。當時我在微信裡和他聊天,隨口說道:我買你5%股份?YYLU同志道:然。這是我第一次買人比賽股份,不知道是不是YYLU同志第一次賣。

後來幾天經常催促YYLU同志:“快去比賽,就等分你八萬了!”有時他回覆一句:“今天現金桌偷人家雞輸了兩萬,其中一萬得從你的八萬里扣”云云。“八萬”這個詞,當時被我們說了不下20遍。我們也達成一致,如果真他拿了冠軍,我就給他做一週的服務。YYLU同志要求全身按摩,我覺得畫面太美不敢直視,承諾精油足底。

本來覺得錢圈保本就友邦驚詫了,結果意外的喜訊在3月15日夜裡傳來:YYLU同志居然以籌碼王身份挺進終桌!

王小波在文章裡寫過,以前他留學美國時有個巴基斯坦同窗,“身高兩米,白布纏頭,無論在哪裡都是手拿東西邊走邊吃。有一天在教室,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回頭一看,是他一口把一個蘋果咬掉一半。”

記得那天我在家裡一直和YYLU同志微信,似乎第11名(也就是FT泡沫)被淘汰用了極長時間。YYLU同志到家已經夜裡2點多了,他和我都興奮的滿面笑容。那天夜裡3點多我聽到客廳傳出duang的一聲巨響,貌似就是王小波聽到過的那種聲音。第二天我問他是不是緊張的在客廳啃蘋果,他好像予以否認。

緊接著的第二天就是在新濠天地的終桌決戰。過程不寫了,只說說自己印象比較深的幾個片段:

1.這次觀戰之前,我的現場比賽經驗是0。記得當時產生的第一個強烈印象是:怎麼大多數牌在翻牌前就結束了?

2.FT剛開始時的最短籌牌手一直棄牌,坐山觀虎鬥。結果一手沒玩硬是熬到了第六名,比第九名多拿五萬。我記得該牌手第一次進翻牌就直接被淘汰了,多虧了此前的銅臀鋼錠鐵屁股;

3.有個日本牌手太瘋狂,翻牌前被YYLU同志的AA 5bet之後,用K9 6bet allin葬送了自己。這手牌之前,日本人和YYLU各有全場25%籌碼本來同為CL。幾個月後某reg告訴我:那天他看到日本人出局之後流淚了;

4.最後獎金是當場發的一大堆餅乾(面值十萬的方籌碼)。YYLU捧著一大堆籌碼去賬房開戶,我們一群人(當天下午有大批人馬從香港趕到澳門來加油,包括他老婆,前老闆和朋友)眾星拱月環繞著他們夫妻二人。

本來,“分八萬”是個impossible mission。冠軍210萬,亞軍120萬,無論如何5%不可能是八萬。然而阿湯哥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們:只要長的帥,沒有不可能。在單挑開始N個小時之後,對手主動提出分錢,YYLU同志同意。協商的結果,亞軍160萬獎金。最終,我的5%真的變成了八萬。

冥冥之中有天意啊。

這個“六百變八萬”的奇蹟給我的本命年帶來了開門紅。一個月之後我升級到了50/100,直接收穫一個連贏十萬的上風,至今不曾降級。

這個故事正是:天上掉下個陸妹妹,似一隻胖鳥展翅飛。只道他大頭大肚胖嘟嘟,卻原來骨骼清奇非俗流...

本章後記

在25/50戰鬥了幾個月之後,一個殘酷的現實讓我再也無法迴避:澳門25/50是不賺錢的。

每個人對“賺錢”的定義不一樣。如果狹義的說牌桌利潤,我在25/50的七個月全部盈利,也算賺錢了。

但如果在更廣義的人生範圍裡理解,“賺錢”二字應該有更高的門檻。用經濟學術語就是:要考慮機會成本。例如,讓去年炒股掙了三百萬的人去做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他會覺得這叫賺錢麼?

我對“賺錢”的定義是:

1.當前盈利要有幾十萬/年;

2.要有突破百萬/年甚至兩百萬/年的潛力。

沒有第一點,基本生活都有會問題。每月幾千的房租不是假的,房東管你丫打牌不打牌?每年幾十萬的房貸更不是假的,銀行管你丫夢想不夢想?澳門25/50有個臺灣老reg,每天贏四五百就跑 -- 有時剛上桌10分鐘。我們拿這事開他玩笑,他笑笑說:我這個年紀,賺這點錢已經比上班強多了。可咱作為90後,總不見得和老人家比?

沒有第二點,這個職業就談不上前途。我不想在四五十歲時還只有幾十萬收入。咱的目標是摟著同齡人的女兒,不是讓咱的女兒被同齡人摟著。

如果你足夠勤奮,在25/50應該能做到第一點:年盈利幾十萬。到底是幾,要看個人天賦,努力程度,和命。如果你有條件,還可以看臉,例如在牌桌上認識郭美美被她包了。

根據我觀察、推測和聽說的八卦,目前澳門25/50的環境下,短碼reg(2000上桌)應該可以做到月盈利2萬,深籌碼reg(7500+上桌)應該可以做到月盈利5萬。雖說是港幣,畢竟是不交稅的。

當然,前提是你要打的足夠好。水平不到位的,每個月穩定輸錢也怪不得別人。

強調一下,上面說的數字是上限,不是平均。

七八年前,據說在葡京的短碼reg們一個月也能收入七八萬 – 那時候大陸游客根本不會打牌,翻牌前JQ、44各種call allin。這樣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隨著大陸游客水平的激增,有些老資格reg我感覺已經賺不到2萬/月了。有些reg,聽說在澳門已經賺不到錢,跑去國內打小局;有些reg,在永利(水平最高的場)出現越來越少,蹲在威尼斯人盯遊客。還有個別reg我只在新濠見過,每天熬夜打打遊客賺點生活費,不敢上永利的桌。

現在這年月,這碗飯不容易吃了。

關於第二點 – 年盈利百萬的潛力 – 就更不用說了。從去年算起,我不相信任何人能穩定做到。去年做不到,今年做不到,未來更不可能做到。原因很簡單:級別小;老石頭太多;短碼的太多。後兩者尤為致命。

此外,25/50是個很沒樂趣的級別,經常是全桌坐著等大牌。這個級別打長了,無非就是grind一幫老頭子,偶爾value肥魚遊客。基本上喪失了打牌本身鬥智鬥勇的樂趣。

在寫這個帖子時,我拼命想多回憶起25/50的一些牌。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來了。那些平淡無比的牌局,大牌就贏小牌就輸,set over set也只贏兩千的牌局,真的很難留下深刻印象。用YYLU同志的話說:你在comfortable zone呆的太久了。

而 50/100完全不一樣。近半年來打過的很多手牌歷歷在目。即便是些絕對數額不大的鍋,因為想的很辛苦,決定很tough,帶來的樂趣和進步,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寫到這裡,我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25/50的故事,我寫完了 – 這輩子都寫完了。

別了,5器。

第二章 偷得浮生半夏閒

美國!美國!

在澳門度過整整十個月的職業生涯之後,我和朋友一起,在2015年的夏天造訪了美國。我們在維加斯住了一個月,另有兩週時間跟團遊覽了美國西部。黃石公園、科羅拉多大峽谷、紀念碑山谷、優勝美地公園、金門大橋等,都當得起“壯美”二字。在洛杉磯環球影城的變形金剛區裡呼天喊地,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一口一個沙包大的草莓…一個字:人生不枉這一遭。

40多個日日夜夜,我在美國享受了心曠神怡的半個夏天。

早在2009年,因為公司培訓我曾經去過美國。當時在芝加哥遊玩兩天,然後在一個偏僻小鎮封閉培訓五天。有條名為狐狸的小河穿過小鎮 - 沒錯,就是美劇越獄裡“狐狸河監獄”的那條小河。至今記得到訪芝加哥自然博物館 – 號稱全美前三的自然博物館,和世界最大最完好的霸王龍(化石)Sue合影留念。還有沿著密歇根湖跑步的男男女女,端的是美麗健康的一道風景。當時第一次到美國,按國內習慣買了XXL號碼的兩條T恤,基本上一條能當床單,一條能當被子。

多年之後再次造訪美國,本意是想在維加斯賺點銀子。來之前聽不少朋友說,維加斯的牌桌巨多(不像澳門一共也就二十多張),低級別水平巨低(多的是胡掄亂打的遊客和本地老太太)。某澳門職業牌手在維加斯呆過三年,甚至向我描述“維加斯很多打牌的人是下班的清潔工或者司機,真的很笨的!”所以來之前想,一天弄個兩三百美金也不錯,總要強過在澳門grind一幫25/50的老石頭。

雖說最終事與願違,我的盈利遠遠不足200美金/天,但美國之行是如此美好,以至於有一天我對朋友說:如果明天我突然死了,想到臨死前我在美國如此痛快的玩了一圈,真的會安慰很多。

言歸正傳,只說撲克罷。

現在說起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區,一般指拉斯維加斯大道 The strip。這條大道長約6公里,沿路密密麻麻的都是各色賭場。大道的夜景本身就是一絕,在夜晚的微風中徜徉在燈紅酒綠的維加斯大道,身邊是埃菲爾鐵塔、冰霧酒吧、音樂噴泉、火山噴泉、銅塑巨獅和街頭魔術。還有cosplay的超短裙女警,給點小費她們就會做出各種調教姿勢合影,一條腿還能一字開翹到頭頂,小皮內內一覽無餘。正宗的金髮碧眼女郎哦。

擦,現在真的言歸正傳說撲克。

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個月裡,我走訪過十幾家賭場,除了兩家之外,家家都有德州撲克區。當然有大有小,大的幾十張桌子,小的一般也有五六張。巧的是,不設德撲的兩家都是以某個城市命名,一家叫巴黎賭場,一家叫紐約紐約賭場。(非筆誤,該賭場就叫New York New York)

在澳門,德州撲克都是無限注的,而在維加斯,限注撲克也有些市場。無限注級別以1/2美金和2/5美金最為常見,限注撲克似乎2/6美金為主。再往上的5/10美金和10/20美金我沒有留意,一則只有少數賭場能開,二則我也多半打不贏,不關心。

因為我來維加斯的主要目的是度假休閒,不想承受大波動,所以我在維加斯期間打的都是1/2美金或1/3美金的現金桌,沒上2/5,遑論5/10。以下講述的所有內容,都是基於1/2的經驗,也許不適用於其他級別。

借用中國樂壇半壁江山哥的歌詞作為結尾:

我們在這兒歡笑 我們在這兒哭泣

我們在這兒活著 也在這兒死去

我們在這兒祈禱 我們在這迷惘

我們在這兒尋找 也在這兒失去

美國!美國!

兩個世界

以我簡單粗暴的分類哲學,維加斯賭場的撲克室明顯分為兩個世界:一個是職業牌手聚集的競技世界,一個是善良遊客扎堆的娛樂世界。前者大致相當於澳門的永利,後者大致相當於澳門的新濠天地。

競技世界以凱撒皇宮Caesar Palace(劉德華演的“賭俠大戰拉斯維加斯”那家)、永利Wynn、百麗宮Bellagio、艾麗婭Aria、威尼斯人Venetian、Rio里奧Rio(WSOP所在地)等為代表。桌上某些老頭和老兄,一看就是吃撲克這碗飯的,面前一堆籌碼整整齊齊,打牌過程一言不發。

娛樂世界則包括大多數其他賭場,例如百利Ballys、神劍Excalibur、金字塔Luxor、雲霄塔Strosphere、美高梅MGM等。桌上通常六七個遊客,面前一瓶啤酒邊打邊喝,打牌過程歡聲笑語。我見過最牛x一個遊客,連喝了二十多瓶啤酒,最後賭場經理跑過來說:先生,我們不能再為您提供含酒精的飲料了。當時我想,萬一我贏他個大鍋,丫會不會抄起啤酒瓶子當場就把我開瓢了?

我的整體感覺,競技世界的撲克室,其1/2美金級別的總體水平略弱於澳門25/50港幣級別,但沒有檔次上的差距。桌上永遠有大批職業牌手,翻牌前後基本都有板有眼。

而娛樂世界的撲克水平明顯比競技世界低。每桌至少有幾個純娛樂型玩家,用Ed Miller的話形容,就是“他們笨手笨腳的遊蕩在每條街上,肆意揮霍著他們的籌碼”。(就如同澳門的新濠天地比之永利。我記得去年有一次在新濠天地打25/50,整晚五個小時幾乎沒有單挑鍋,幾乎把把都是全場溜進。我拿到AA/KK翻牌前暴力加註,把把call進來一百多人)

一句話總結:如果你是入門級ABC打法,在娛樂世界撲克室可能稍稍水上,在競技世界撲克室可能稍稍水下。

低水平就意味著高EV,那麼職業牌手們為什麼還扎堆競技世界?我觀察下來是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娛樂世界的撲克室,經常開!不!出!桌!子!

特別是雲霄塔賭場(我住了七八天)的撲克室,別說白天,連晚上都經常開!不!出!桌!子!我剛到美國倒不過時差,早上七點想打會兒牌,發現沒桌子!下午看馬戲前想打會兒牌,發現沒桌子!晚上沒事幹想打會兒牌,發現沒桌子!再以百利酒店為例,其在娛樂世界的撲克室裡可稱高檔,但是我前後住了十天,沒見到六七張桌子坐滿過。(這點和新濠天地也挺像。我曾經週六下午兩點跑到新濠天地發現沒桌子!)

而競技世界的撲克室基本是滿滿當當。我記得某次早上八點我到凱撒皇宮,已經有兩三桌滿員了。更別說下午和晚上,艾麗婭啊,永利啊,十幾二十桌毫無壓力(包括不同級別和比賽桌)。

第二個原因是:競技世界的撲克室,為職業牌手們提供了更高的反水等福利。

在維加斯打牌,你每個小時的付出都是有福利的。例如我辦了凱撒集團的TotalRewards會員卡,在凱撒集團旗下十幾家賭場通用(包括凱撒皇宮、百利、弗拉明戈、好萊塢星球等),打德州撲克能拿積分。娛樂世界的撲克室,多數給1美金/小時的積分,而競技世界的不少撲克室,給的是2美金/小時。(這個分類不絕對,例如金字塔賭場撲克室屬於娛樂世界,但給2美金/小時)

積分不能直接換現金,但可以在指定的商店/飯店裡換吃換喝買東西,和現金也差不太多。以我自己為例,離開維加斯的時候用積分換了兩頓自助餐 + 一件外套,就當是撲克室贊助的。

除了積分這種遊客都能感受到的福利,還有些福利是職業牌手才能拿到的。例如在凱撒皇宮打滿幾百小時之後,會員卡升級為鑽石卡之後的福利包括每個月送兩天房間、吃樓下自助餐基本不用排隊、吃飯打折等,就差打滿200小時送各國小姐了。據某職業牌手說,如果在凱撒皇宮打足一年,所有福利折算成現金能價值兩萬美金。(其實我個人對這個數字持保留態度。例如一年送24天房間,恐怕不能按門市價折算為5000美金福利)

這正是:兩個世界的牌手怎麼會在一起?我說這開心你談錢。我的世界的籌碼再也救不到你,你存在沒有EV的場子裡…

吸走你的紅血你的精

維加斯撲克室抽水普遍是4~5美金封頂,相當於2~2.5bb。比起澳門的4bb封頂(25/50級別,抽水200封頂),貌似很便宜吧?然並卵,幾天之後我就感覺這TM簡直是攔路搶劫,不是抽水是抽血啊!

首先,維加斯的抽水是10%!澳門只有5%!以常見的40美金鍋為例,維加斯抽你4美金!澳門抽你2美金!

其次,在維加斯打牌,贏了你要給小費。一般是1美金,上不封頂啊!再以那個40美金的鍋為例,抽完你4美金,你還得扔1美金小費給荷官!你高興的話扔5美金也行!不給小費行不行?行啊,不會有人過來打你。但是在美國這種小費文化統治社會的地方,你老是不給小費,全桌可能會用看傻逼的目光看著你,而且,“你會被人在心裡操十八代祖宗”(某職業牌手語)。

最後,很多賭場(尤其是娛樂世界的賭場)會每鍋額外抽1美金推廣費(promotion fee),只要鍋達到10美金。

好了,現在咱們算算。40美金的鍋,裡面你和對手各20美金本錢。比臉之後你贏了,水前利潤是20美金。如果是在澳門,你被抽走2美金的水,淨利潤18美金,如實反映了你臉帥的價值。然而在維加斯…你被抽走4美金的水 + 1美金小費 + 1美金推廣費,淨利潤只剩14美金!實際稅率達到了30%!(6美金總支出/20美金利潤)

30%是什麼概念?按我大天朝現行制度,個人月收入35000~55000之間的部分的所得稅率是30%。看見麼?贏個40美金的鍋,美國人就把你當月收入35000以上的土豪了。你問你臉帥能不能少抽點,荷官說不行,美國經濟現在就靠中國拉動了。

看來,資本主義,確實有它萬惡的地方啊。

對了,剛才說到的“推廣費”是啥?不是已經抽了水,也付過小費了?怎麼又來個“推廣費”?那是個什麼鬼?

打個比方吧…如果說抽水和小費是吸血的魔鬼,那麼推廣費就是吸精的女鬼。

常打國內局的朋友可能有經驗:某手牌翻開一看,臥槽,四條!那你除了贏鍋,還能從局頭那裡獲得額外獎勵。我在北京打過一陣20/40局,第一次拿到硬四條A時沒經驗,對手棄牌我也沒亮。後來知道規矩了,又拿過一次硬同花順果斷亮牌,局頭當場獎勵2000,相當於半個buyin了。

維加斯很多賭場也設置了這種“大牌獎勵”,通常針對同花順、四條、AA被碎。具體規則各家不同,有些要求硬四條(手裡必須是口袋對子),有些不分軟硬四條。獎勵方式上,多數賭場表現的很沒情調。你亮出(例如)四條之後,荷官高喊一聲“三號位四條!”,賭場經理過來核實,讓你簽字,按固定金額髮錢(同花順多點例如250美金,四條少點例如100美金)。整個過程相當機車,有濃郁的皮肉交易感。

這裡不得不讚一下神劍酒店,活生生把皮肉交易做出了愛的滋味。在神劍,中獎之後不是固定拿錢,而是上去轉動一個懸掛的大輪盤,轉到多少錢是多少錢!這就有趣多了。20美金保底,300美金封頂,還有“下把翻倍”、“再來一次”、“全場送鍋”等多種可能。你在臺上轉盤的時候,很多牌手會很友好的幫你高喊“300!300!”或者“翻倍!翻倍!”,立馬就產生“老子是科比正在投絕殺球”的那種感覺。

這種獎勵裡,最奇葩的當然是“AA被碎”獎。如果你手持口袋AA卻輸了鍋,而且是亮牌輸鍋(自己含淚棄牌不算,必須亮出來比牌確實輸了),那麼恭喜你,你中獎了!只不過,中了四條都是笑著領獎,中了這個卻是哭著上臺。我在維加斯一共拿過兩次“大牌獎勵”,合計85美金。你猜對了,兩次都是因為AA被碎了。領回的獎金也就是我輸鍋的零頭。維加斯,見證了我的眼淚…

智慧如你者,現在想必已經深刻領悟“推廣費 = 吸精女鬼”這個公式了吧?抽水和小費像潑出去的水,給出去了就永遠離開你了;而推廣費,早晚有一天你會拿回來的。所以,付出推廣費的時候,不妨像付出精子時那樣用力的爽,用力的high吧!

這正是:吸走你的紅血你的精,吸走你的心情你的錢。如此這般的利潤,若飄逝轉眼成雲煙…

快活如儂有幾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命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此年七夕,正逢南唐後主42歲生日。李煜在住所聚會後妃,作此千古傳唱之《虞美人》。此詞毫不掩飾故國之思,宋太宗聞而大怒,遂賜藥鴆殺之。據說李煜服毒後全身抽搐而死,小周後不久隨之而亡。(此引野史《默記》)

李煜生命的最後三年在軟禁中度過。在那妻兒不保的歲月裡(宋太宗qj小周後的故事都聽說過吧),也許詞人曾無比羨慕自己筆下的無名漁父生活: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綸,快活如儂有幾人?

在維加斯,我的現金桌基本在娛樂世界撲克室度過:神劍,百利,金字塔等。在這些地方,輸贏無足輕重,技術不值一提。真正給我留下印象的,是各國遊客們享受撲克的態度。

或許是經濟差距使然,維加斯1/2美金桌比澳門25/50桌輕快的太多。我百度了一下,2014年美國人平均工資43000美金,而中國人平均工資49000人民幣。簡單的說,中國人打25/50港幣,桌上籌碼是1個月收入,怨不得一些老reg成天都滿臉苦大仇深;而美國人打1/2美金,桌上籌碼只是1天收入,純粹娛樂一下又咋地?

記得有手牌,我在轉牌用set推allin,對手猶豫一陣之後大聲說:我們來維加斯不就是來玩的麼?我跟!

“不就是來玩的麼”,最好的詮釋了很多娛樂玩家的心態。

我在維加斯第一天打現金桌,坐我下家的是個芝加哥大胖子。大胖子一邊不停的灌啤酒,一邊不住嘴的說“I am an asshole”(相當於“我是大傻x”)。雖說牌桌禁止說髒話,但賭場也沒幹涉,畢竟他是指名道姓說自己…更離奇的是,大胖子贏鍋之後,經常抓起一把籌碼扔給我!扔給我!給我!我!全桌他誰也不給,就扔給我!人生三十年,第一次遇到錢往臉上砸的情況…前三次我都拒絕了,後來覺得再拒絕就影響來之不易的中美關係了,於是我收了…胖子前後扔給我35美金,17.5bb…不過後來胖子贏鍋時候我幫著給小費,也算返還了點。記得那天,胖子輸了大概五六百美金,樂呵呵走了。

在百利的某一天,桌上打得很high – 不是鍋打的high,而是牌手們都聊high了…忘了哪國的牌手提議,大家開始往荷官的口袋裡扔籌碼…在維加斯,給小費都是贏鍋的人把籌碼規規矩矩推到荷官面前,而那次,好多人瞄著荷官的上衣口袋往裡扔籌碼,扔進去就算小費…有扔1美金的有扔5美金的,那幾分鐘裡扔進去可能二三十美金。估計荷官在後悔:為啥今天我沒穿個麻袋出來?

神劍賭場的撲克室有個很豐腴的亞裔女荷官,一顰一笑風情萬種,後來發現果然是日本人。年紀估計30出頭,按中國人的審美太胖了 – 但是說實話,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胖卻仍可稱為“非常漂亮性感”的lady。平時她做荷官很正常,直到有一天,她下班之後直接坐上了牌桌。啤酒一瓶接一瓶,打法完全是胡掄猛錘,有個對子或者買順堅決allin,上桌第一個小時就輸了七八百美金。當時我還想,她同事們看她這麼送錢,也不上來勸勸她?

撲克室裡不時有些熱褲女郎走來走去,問你要不要按摩。我還真見過兩個遊客一邊打一邊按。後來聽朋友說,他去維加斯老城區(離現在火熱的維加斯大道有點距離)的撲克室逛了逛,有的牌桌上直接有三點式女郎跳舞!注意,不是牌桌“邊”,是牌桌“上”!牌手們圍著桌子打牌,桌上一個女郎在跳舞!

在維加斯的這一個月裡我的牌運極差。創下的記錄包括:

連續七次AA KK allin,其中六次遙遙領先,結果無一獲勝;

連續31次口袋對子不中set;

連續17次兩高張進翻牌只有一次中頂對;

一個月裡買花買順幾乎全部miss。

即便如此,和這些“不就是來玩的麼”的對手作戰,總賬依然水上。

有時想想,真的很羨慕他們的心態 – 真正把撲克當娛樂當享受。一瓶酒,一把掄,快活如儂有幾人?

Where Amazing Happens(上)

2007賽季NBA的宣傳口號從I love this game(我愛這比賽)改成了Where amzing happens (奇蹟在這裡發生)。據說推出新口號的原因主要是為減少當時裁判賭球案的影響。坊間還有種猜測,說是為了祝賀姚明上賽季場均25分進了最佳二陣。過幾年NBA的口號又陸續變成BIG、Everybody up,顯然是因為拿了偉哥公司的贊助。

虎撲論壇的一次投票裡,Where amazing happens在“我最愛的NBA口號”裡得票58%高居榜首,雖然投票的也就一百來人。本節就藉此講個維加斯的amazing比賽故事吧。

作為一名靠現金吃飯的牌手,我的比賽經歷非常有限。記得第一次參加現場比賽是2015年春天,在新濠打了一場900港幣買入的MTT,第一圈就被光榮淘汰。淘汰了我還呵呵直樂,因為買入太小實在沒當回事。

後來陸陸續續又打過三四場MTT,也算是對現金桌的一種調劑。唯一一次錢圈,是今年APPT一場1500港幣買入的邊賽,200人左右的比賽我打到第12名。最後一手牌,我在Jxx的翻牌上憑頂對J先推allin,後位神人口袋66居然call,轉牌一張天外飛仙般的6將我淘汰出局。這手如果我贏了,會是略超平均籌碼,FT應該挺妥的。記得打完回家已經夜裡兩點多了,我還挺興奮的睡不著,翻出微信來給參股的朋友們逐個發紅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 我終於對得起你們的投資了!

本是奔著現金桌來維加斯的,結果現金桌贏的不多,倒是過足了比賽癮 – 30天裡,我打了整整30場比賽。

在維加斯,每家撲克室都會舉辦定期中小型錦標賽 – 少則每日一場,多則每日四場。以我住最久的神劍賭場為例,每天9點、13點、17點、20點固定四場錦標賽,買入45美金。其他娛樂世界撲克室也基本類似,例如百利撲克室每天三場55美金買入,雲霄塔撲克室每天一場75美金買入。更高額的例如一兩百美金買入的則在艾麗婭、永利等競技世界撲克室,威尼斯人甚至有400~2000美金買入的。

這些100美金以下的小額比賽雖然號稱MTT,其實一般也就二十來人,勉強開個三桌。我記得人最多一次是趕上了美國獨立日假期,賭場裡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但打錦標賽的也就40人。

這些小比賽有個讓人抓狂的特點:升盲速度快的令人髮指!快的喪心病狂!快的慘絕人寰!以神劍的比賽為例:起始籌碼5000,盲注50。升盲時間15分鐘,絕大多數情況下盲注直接翻倍。具體說,盲注級別是:50 - 100 – 200 – 400 – 800 – 1000 – 2000 – 4000 – 8000 – 16000。

So,比賽開始兩小時之後,盲注會升為8000,而全場籌碼通常只有12萬(平均24人參賽)。全場15bb,完全就是拼爹拼臉 – 注意,不是大部隊平均籌碼15bb,是全場所有牌手總籌碼15bb!我打的30場比賽,從來沒有熬到盲注16000的,一般在此之前就結束了,奪冠也只需要2.5小時 (加上中場休息時間)。

瘋狂的盲注,註定時不時就會有瘋狂的結果。某次在雲霄塔撲克室的比賽,我在中期連續拿到五次AA、KK、AK順利打成全場chip leader。結果僅僅幾圈之後 – 我沒有輸鍋只是手牌太差全部棄了 – 就被陰成平均籌碼之下,結果錢圈都沒進。更誇張的案例是同桌其他牌手打出的,十分鐘裡從0.25bb打到奪冠,後面會提到。

此外,比賽的抽水普遍在30%以上。50美金的參賽費,大概只有33美金能進獎池。這直接註定了所有遊客-EV只有賭場+EV的結果。

如此盲注結構和抽水,使參賽者普遍抱著“哥不是為了賺錢”的想法,純粹是賭賭運氣圖個樂 -- 以我17%的奪冠率,最終ROI 10%都不到。不過,比賽桌確實比現金桌歡快了太多,往往全桌從頭到尾都在愉快的扯淡。我記得,在比賽桌上和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老爺爺,來自挪威的英俊小夥子,來自芝加哥的黑人教授,都曾經聊得好不痛快。有對德國老夫婦,加起來不下160歲,有段時間雷打不動每天兩場比賽 – 互相之間還真打。他們的money EV是負的,可那副專注又恩愛的樣子,人生EV有多麼正啊。

總體而言,小比賽的水平相當之低。有的遊客在第一盲注級別就以69s翻牌前call allin(涉及全部籌碼);有的遊客實在捨不得大盲,以T3o翻牌前call allin(涉及三分之二籌碼);還見過不止一位遊客,只剩4bb時還翻牌前溜進,被人allin後果斷棄牌 – 這真是世界上最好賺的easy chip。

雖然大多數比賽我都倒在錢圈之外,但這30場比賽還是承載了愉快的回憶。

這裡,有我打出的一次,兩次,哦不,是三次amazing......

Where Amazing Happens(下)

第一次amazing,是我在維加斯打的第一場比賽,百利撲克室的55美金買入,錢圈3人。

當打到還剩5人時,桌上一個美國老頭拿了全場一半籌碼,我朋友有約7bb,另有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人各2bb左右。哥正在心裡不停吶喊“千萬別當泡沫”時,美國老頭突然說:要不我們chop?當時我還以為是按ICM分獎池 – 那我也必須同意 – 結果,美國老頭說是所有5人平分獎池!2bb籌碼的我,和全場一半籌碼的他拿一樣的錢!在來美國之前,我不但沒聽說,甚至沒夢到過這樣的好事!我和朋友都由衷的感慨:美國人,真是高大上!

第二次amazing,是7月初打出了比賽三連冠(並列)。一桂已難折,何況三冠乎!

第一冠的印象尤其深刻 – 那是我自己在神劍賭場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冠軍,不再是誰“讓”給我的。

比賽開始第三手牌就成功翻倍 – 牌面J9988,我的口袋JJ成功清空手持A9的對手。泡沫期時我只剩2bb,但桌上有個俄羅斯小夥子直接幹掉了第5、第6名,把我送進了4人錢圈,當時我激動的撲向小夥子用力握手連說thank you...錢圈剛產生時我只剩1.6bb而且當大盲,不看牌call了槍口allin,結果我的T5幹掉對手的A9;接著KT allin幹掉俄羅斯小夥子的AQ。最後全場只剩我和俄羅斯小夥子的女朋友,各有4bb籌碼,平分獎池並列冠軍。

第二冠恰逢美國獨立日,40人參賽。過程不談了,無非是運氣好些。4人錢圈產生時大家籌碼差不多,有個黑人小夥子一提平分就全桌通過。記得當時我撲向女荷官要求合影,還從牌堆裡翻出一對QQ捏在手裡擺pose。其他3人一見哈哈大笑,紛紛跑到我身後擺出剪刀手。

第三冠有個挺驚人的插曲。錢圈2人,打剩3人時有個俄羅斯玩家(根據口音和外型判斷的)一度被我打得只剩1000籌碼 – 而當時的大盲是4000!憑這0.25bb的籌碼,來自戰鬥民族的漢子居然上演了一出驚天逆轉,各種垃圾牌連贏五六副allin,從理所當然的泡沫硬是打成和我相同籌碼平分獎池。

三連冠期間我連贏十次allin – 領先是我贏,翻硬幣是我贏,落後呢?不好意思,還是我贏。有運,就是這麼任性!捧著三連冠cash出的一疊美刀,雖是滿心歡喜,卻也暗暗遺憾:早知道有這樣的運氣就去打WSOP主賽了...

第三次amazing,是8月初連續四場比賽打進錢圈,包括在維加斯的最後一次冠軍。

這次比賽期間結識一個英俊小夥子,和我差不多的水平和打法。記得聊天時他提到是挪威人,我道“聽說挪威社會福利很好?”小夥子一臉自豪:“That’s true!”。我又道“聽說挪威治安很好,幾乎沒有犯罪分子?”小夥子直接笑成一朵花:“That’s also true!”。那陣子我和挪威小夥子天天打比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招呼:how are you?(怎麼是你?)how old are you?(怎麼老是你?)

我“四連錢”那幾天,挪威小夥子運交華蓋,場場和我同桌,場場打進FT,場場死在泡沫期(或泡沫期+1)...那幾天他看見我:“你進錢圈了?”“你又進錢圈了??”“錢圈又有你???”不過第四次錢圈之後我一直連輸,而挪威小夥子終於翻身了(把我翻那頭去了),連續三個並列冠軍,cash的獎金比我還四連錢多了一半。看來和北歐人民命理相剋,我們這麼傑出的兩位牌手居然從未同時進過錢圈。

四連錢期間我發明了一項“Allin必殺技”:allin之後立刻站起,手裡捏著鎮牌器,嘴裡大聲嘀咕“I’m going home...I’m going home...”。此為“預先取之必先予之”之法,和九陰真經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一個思路。該必殺技連續見效八次 – 連贏八次allin!看得挪威小夥子經常滿地撿眼珠子。八次之後我對小夥子道:我的獨門大法授權你使用。可能這句話說壞了,第九次開始必殺技連續失效。(雖然毀了我的神技,但這位文質彬彬的小夥子讓我對挪威印象真的很好。)

最後一提,維加斯的比賽有個不科學但暗合天理的規律:拒絕分錢是敗人品的,拒絕分錢者就是下個出局者。

記得有場比賽的泡沫期,我們提議每人給泡沫留點錢讓泡沫也能保本。只有一個平均籌碼的胖子拒絕,結果3分鐘後他就泡沫了...另一次,在剩3人時我們提議平分獎池,只有一個老頭拒絕。5分鐘後老頭成了第3名。當時CL的籌碼多我一倍卻馬上同意平分,因為此前他短碼時我主動說過平分。看來,做人厚道些,永遠不會有錯的。

在維加斯的30場比賽,我進了9次錢圈,其中5次並列冠軍。撲克生涯所有現場比賽的記錄幾乎都被刷新了。

Vegas, where amazing happens!

吹面不寒楊柳風

不知何時開始,網上興起了“青年VS大師”體段子。2012年,當我深深陷入和某(有異地男友的)漂亮mm的感情陷阱時恰好看到這麼一段:

青年見大師:我追的女友總是對我忽冷忽熱,希望大師指點。大師笑而不語,抓來一隻雞,在雞腿上纏根線,他一拉線,雞立即跌倒,雞掙扎起來繼續走,大師又一拉,雞又跌倒,如此反覆八次之多。青年若有所悟:“大師您是讓我欲擒故縱,放長線釣大魚?” 大師:“我是說,你拉J8倒吧。”

你還別笑,當時身為光榮備胎的我突然有種頓悟,恰似當年餘魚同被棒喝“你既無心我便休”的那種感覺。後來和那mm也果然拉J8倒了。

說個笑話,引出南宋一位真大師的詩: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這節寫的是朋友老楊。我和老楊的交往不算頻密,卻每有吹面不寒之宜人感。

老楊是個四十上下的深圳人,以前在澳門牌桌認識,去年到維加斯做了職業牌手。一年前,我在下決心辭職打牌前,曾經諮詢了兩個朋友的意見。一位是紅龍英雄YYLU同志,一位便是老楊。諮詢前者 – 我的撲克導師 -- 是很正常的,當時和老楊一共也只見過兩面,捨棄更熟的牌友而諮詢老楊,一是因為老楊為人比較靠譜,二是因為老楊是我見過的牌手裡對撲克最有熱情的,沒有之一。

老楊對撲克熱情到了什麼程度?兩件事為證:

第一,老楊職業挺長時間了,保持每月打200小時!老楊一上牌桌就變身超級賽亞人,不吃不喝不睡覺,動不動就看他發朋友圈“今天又通宵了”“今天戰鬥16個小時”云云。別的職業牌手四個月才能打到的VIP卡,據說他兩個月就打出來了。這也難怪,別人是打牌,老楊是玩命。對比之下我簡直羞憤欲死.半年前升級50/100以來,我單月最高紀錄也才120小時,最少一個月是...51小時。老楊這樣的紀錄,恐怕我整個職業生涯都做不到。

第二,無論輸贏老楊都勁頭十足的發朋友圈,“今天打牌xxx”“今天爬溝xxx”“今天bb xxx”。偶有抱怨,主旋律卻是滿滿的正能量。老楊的朋友圈,字裡行間永遠洋溢著對撲克的興奮,對生活的熱情,對未來的嚮往。任何人看了都會由衷的感嘆:老楊,生活在滿滿的愛中。而這些愛,來自德州撲克。對比之下我再次羞憤欲死。輸大鍋之後,我經常回家一躺一天,狀若死狗。

老楊對撲克的熱情甚至延伸到了荷官領域。今年他在維加斯當了幾個月荷官,發現金桌,也發WSOP。當時場在朋友圈看老楊說某天發了什麼奇葩牌,某天又如何教訓了不禮貌的牌手。另據說,WSOP主賽上丹牛被淘汰在第11名的那手牌,就是老楊發的。(這個我只有五分印象,也許記錯了)

被你發現了 -- 老楊是個酷愛發朋友圈的人 。雖然遠在萬里之外,我卻隨時掌握老楊的動態:今天打了什麼牌,吃了什麼菜,見了什麼朋友,穿了什麼衣服...沒錯,老楊發的朋友圈95%配了自拍照,他每天穿的衣服我瞭如指掌。多年來,我好友裡天天用自拍照爆爆刷朋友圈的,本來只有某上海90後mm,超級漂亮還是個富二代。

2015年第一季度似乎是老楊的幸運52。根據朋友圈信息,那三個月里老楊打牌中了十三次炸彈!十三次!十三次!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我打牌兩年中過的所有炸彈,老楊三個月都拿遍了!那陣子隔三差五就看到老楊的朋友圈:轟!中炸彈了!轟轟!又中炸彈了!!轟轟轟!還是炸彈耶!!!

炸彈人,名副其實的炸彈人啊!

在澳門最後一次見到老楊,是2014年元旦。今夏在維加斯重逢,一年半了。當年我們都是業餘愛好者,轉眼在萬里之外同以職業牌手的身份相見,也算是命運的安排。不過,我“感慨”這樣的命運,以老楊對撲克的愛,想必是“感激”這樣的命運。

離開維加斯前幾天,我和老楊在永利看了著名的水秀:Le rev。(法語,意為“夢”)記得那天,坐著老楊開的奔馳(還是敞篷小跑車)行駛在點點燈火的維加斯大道,未有沾衣杏花雨,確道不寒楊柳風。

金榜題名時,他鄉見故知。當時我和老楊聊起:如果2016年我再來維加斯,必定是在澳門賺了足夠的錢。祝福老楊,也祝福我自己。但願他年,以富貴相見!

寧可居無竹

九百多年前的某個春日,時任杭州通判的蘇東坡下塌在金鵝山巔“綠筠軒”中。其時慧覺禪師拜見蘇東坡,兩人臨窗遠眺,只見滿目茂林修竹,蒼翠欲滴。蘇東坡不禁連連叫絕。慧覺禪師逗道:“房前屋後栽幾株竹子,不過點綴而已。”蘇東坡擺手道:“此言差矣,門前種竹,此乃高雅心神之所寄。”於是他即興揮毫,寫下一首《於潛僧綠筠軒》:“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於沙漠中拔地而起的拉斯維加斯,實在附不得蘇大學士“居有竹”之風雅。好在維加斯的自助餐廳實乃食肉動物之天堂,我輩只能“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了。

維加斯賭場的自助餐一般20~35美金。各色海鮮、紅白肉、蔬菜、甜品、主食,普遍來說不會少於百種可選。這擱現在的河南少林寺也就是碗“佛祖開光蛋炒飯”的價錢,對於遊客來說絕對是物有所值。

維加斯的30天裡,我在六七家賭場享用了不下20頓自助餐。直接後果是體重暴增,照片上老臉圓潤,肚皮挺拔。

各賭場的自助餐,一般下午三點之前算午餐,三點之後算晚餐。晚餐時段會上更多的菜品,當然價格也更貴些。老楊(就是前文提到過的炸彈人)教我一個竅門:2:30~2:45之間進場,付午餐的價,吃晚餐的菜...後來發現不光咱中國人會抖這個小機靈,老外也個個不傻 – 2點30往往餐廳門口長龍一隊,3點之後反而庭冷車稀。

最開始的一個意外是:維加斯自助餐廳普遍有小龍蝦!就是謠言中日本人培養來吃死屍,只有中國人才吃的小龍蝦。眼見為實,謠言不攻自破。不過這裡的小龍蝦都是白水煮的,閉上眼吃和白菜梆子一個味兒。作為一個超級小龍蝦控(在上海我單頓四斤不在話下),我在維加斯吃了總共不超過20只。美國人,實在是暴殄天物。

以我最愛的牛排而言,巴黎賭場自助餐廳可排第一。肉質肥瘦相間,甜美不膩,一嘴下去能直接高潮。相比而言,其他很多自助餐廳的牛排基本沒法下肚,感覺是後廚從超市扛來一箱牛肉乾,拆掉包裝就直接上菜了。

綜合第一的自助餐當屬凱撒皇宮。當然價錢也是最貴的,晚餐50美金上下。老楊跟我說過兩次“凱撒自助有一千多種吃的”,我感覺五六百種應該有。凱撒自助物有所值,勝在“天下五絕”:

東邪皇帝蟹!不是完整的蟹,是切開的皇帝蟹腳,最長的接近半米。看著如此蟹腳,估計該螃蟹生前有臉盆大小。皇帝蟹腳是老楊的最愛。記得有次和老楊兩點半在凱撒自助碰頭,他硬是坐了半個小時啥都不吃。我說你這是幹嘛呢,老楊道:我等三點上蟹腳呢.....

西毒羊排骨!皇帝蟹腳好歹多家賭場都有,羊排還真只在凱撒吃到過。記得那天連吃了五塊羊排,對著老楊一打嗝都是咩咩聲;

南帝巧克力!外面裹層香濃巧克力,裡面是巨無霸草莓 - 那可不是一般菜市場裡的小草莓,用星爺的話形容:“看到沒有?沙包大的草莓”。每次我都至少連吃五六個;

北丐鮮果茶!我記得有些小賭場(例如神劍)的自助餐在飲料方面相當坍臺,基本是飲料機那兒自取可樂雪碧,喝多牙都倒了。凱撒自助,供應各種水果鮮榨果茶;

最後是中神通了....中神通是....它是.....就是...噹噹噹當!它就是...炸油條!!!你沒看錯!美式自助餐裡有炸油條!!可憐我那被西餐折磨了一個月的胃啊...每次我都四五根油條蘸著白粥吃,最愛還是家鄉的味道。

日均近一頓自助,大魚大肉加各種甜點冰激凌。人在維加斯,想不胖,真難啊。

頓頓西餐的副作用很快就顯現了。到美國兩週之後我開始無比懷念中餐,特別是方便麵熱氣騰騰的味道...很快,每天一頓自助餐變成了每天兩包方便麵。哪兒買去?中國城啊!

那個夏天,我和朋友一共跑了四五趟中國城,前後吃了不下30包方便麵,20筒肉罐頭,六七包壓縮餅乾,3瓶豆腐乳。朋友來美國時帶了一個熱得快,我們一致送它四字評價:汗馬功勞。在我和朋友帶到美國的四大箱行李中,熱得快穩居開國首功,好比蕭何之於漢高祖,長孫無忌之於唐太宗。

記得在酒店房間和朋友相對而坐,面前一碗辣牛肉方便麵,一瓶豆腐乳,慢慢剝著一隻鹹鴨蛋(都是中國城才能買到的),邊吃邊聊,那是美國佬一輩子也享受不到的舌尖上的人生啊...

如果真的有來世,來世我能捨棄今生的財富,放下過眼的功名。甚至那曾經的愛人,也有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唯有熱得快和方便麵,來世我願執子之手,請你們陪我到地老,到天荒...

有禮者敬人(上)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孟子曰,孟子又曰......

孟子曰: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總算說到正題了)

當今中國,孟子的主要用途是折磨中小學生 – 背十遍,背不出罰抄一百遍。祖國的花朵們帶著一腔憤恨接受如此填鴨,長大後把暴戾之氣還給了社會。踐行孟子說的道理?你去年買了個表吧?!

倒是大洋彼岸的美利堅,孟子逝世兩千年後才建立的國家,才是那個讓我切身感受到“有禮”和“敬人”的社會。

先說說牌桌上的有禮和敬人。

在維加斯,比賽桌的氣氛通常很友好 – 即便下一分鐘可能就是allin的對手,這一分鐘裡我也為你的勝利歡呼。其實,我們素不相識。

那時打比賽,無論誰贏了次allin,總能收穫同桌牌手友好的祝賀 – 特別是隔壁兩位牌手,贏下allin後他們主動或敲桌或碰拳的祝賀你,絕對是大概率事件。記得有一次,我和隔壁的美國(退役)海軍陸戰隊老爺爺每次都互相碰拳鼓勵,直到有一手我把他淘汰在接近泡沫期。老爺爺離桌時主動伸手相握:中國小夥子,認識你很高興!

以前寫過,在維加斯的第一場比賽,拿著全場一半籌碼的美國老頭主動提出全桌平分獎池 – 四位數美金的獎池。當時桌上有三人只剩2bb,老頭只要等幾手就能多拿不少錢,但老頭主動說全桌平分!那是位平時打1/2美金的老reg啊,你能說他平分獎池 –比冠軍少拿幾百美金 - 是因為不在乎錢?不,那是真的高,大,上。

即便是現金桌,我每次和白人牌手搭訕都會得到很友好的回應。聊聊這手牌,聊聊維加斯,乃至瞎扯淡...

瞎扯淡最有意思。有牌手繪聲繪色形容他祖母的“搖頭多動症”(想起鹿鼎記裡的搖頭獅子吳立身),有牌手手舞足蹈叫喊“在我們丹麥,女人就是洗碗洗衣服的”(仗著他女朋友在酒店房間沒下來),有到過上海的牌手扭頭就喊“老婆快來,這個小夥子是中國來的”,還有老頭故意裝傻:“中國在哪兒?底特律往南一百里?”...從未有白眼相對或粗魯言語。不過,限歐美牌手。有些亞裔reg成天臉板的能滴水,一副“別理我煩著呢”的勁兒。

寫到這裡,需要向奧斯卡同志道歉。以前在其他帖子裡提過奧斯卡同志 – 澳門一位華裔reg,最近倒是好久沒見了。每逢新人上桌,奧斯卡總會說句:Welcome to the table!去維加斯之前,我覺得這種行為有點二,在帖子裡嘲諷過。到了維加斯我才知道這是歐美牌手的常見禮儀,新人上桌經常得到一片問候 – 贏他的錢是一回事,待人有禮貌有教養是另一回事。此外,歐美牌手下桌,95%會對全桌說句“Good luck guys”。以前在澳門碰到老外的下桌問候我從不作聲,現在一定會至少回句“Have a good night”之類。

奧斯卡同志,對不起啦!

相比之下,在澳門牌桌搭訕,很多reg未必直接把你當神經病,但估計立刻默唸:媽呀,這人不是老闆就是魚。

至今記得碰過的一個釘子:在某香港老頭和遊客對打的鍋裡,我發現荷官翻牌前找零失誤,鍋裡少了50塊。荷官發翻牌時我友好的提醒坐香港老頭(就坐我隔壁),非常確信我的語氣、音量和表情都絕無冒犯之處。結果呢?老頭板著一張撲克臉,根本不扭過來看我!瞪眼看著鍋裡,當我空氣一樣!老人家啊,做人講點基本的禮貌行不。

在澳門打牌,我總把“不該我先亮牌卻先亮了”當做魚的專利。也頗有些reg,習慣性利用遊客不熟悉規則,能騙對手先亮就騙。我在澳門親眼見過一個活生生的案例:某reg翻牌前先allin,有個遊客靠。發公共牌期間,reg笑著說:你什麼牌?你亮我就亮。遊客聞言亮出了AA,reg笑的更歡實了,道:AA肯定領先了,那我就不亮啦!

另一個案例。某老reg和日本人對打,河牌發下後,牌面9xxxx,有前門同花。老reg後位下兩千多,日本人靠。老reg未亮牌,故意拖長聲音道:九~~~~~在牌桌上,一般這意味著老reg只有頂對9,日本人聞言便爽快的亮出A9。哪知老reg話音不停的道:九~~~~~高同花,然後才亮出同花牌...看著這套小把戲,當時日本人望向老reg的目光充滿的是不爽,和不屑。

Low,真是low。

有禮者敬人(下)

在維加斯面對友好禮貌的歐美牌手,我做出了一個令我自己都吃驚的改變:小鍋裡,偶爾我會在river主動先亮牌表示友好。(我和YYLU同志有次聊到這個問題,我們的觀點是:這樣確實不professional,但真的friendly。)可惜 – 也許可喜 – 的是,回澳門之後不用一天這個習慣就改回去了。

從大觀園回來的劉姥姥,依然是劉姥姥。就讓我回鄉隨俗,繼續安靜的做個鄉下熟男吧。

除了牌手之間的禮貌,維加斯的撲克室規則普遍比澳門多了些人性化的細節,例如:

不太限制第三、第四人離桌;

牌手可以在桌上向荷官買籌碼,不必跑賬房;

牌桌上一圈9個凹坑(類似電影院座椅把手的凹坑),正好供牌手面前放杯飲料。事小,然貼心;

有時牌手沒有籌碼也能下注(已提購買要求,籌碼暫還沒送到)。我見過至少兩次,牌手面前空空如也毛無一根,依然盯著鍋裡滿臉嚴肅的“I call” “I raise”......

我理解澳門有些規則其實更加“科學”。例如上述“桌上買籌碼”,也許浪費了其他牌手的打牌時間。不過,今天別人買籌碼時我給他這個方便,明天我買籌碼時也會得到方便。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有次在凱撒皇宮,撲克室經理犯了錯讓兩個新客同時上桌,結果9人桌上硬生生擠了10個人。發現之後賭場也沒硬撤下一個人,寧可自己鬧個笑話也不冒犯那兩位客人。

牌桌只是縮影,美國人的有禮和敬人體現在方方面面 – 至少在維加斯大道如此。

維加斯大道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哪裡的服務人員對你都笑容滿面,耐心細緻加親切和藹。永遠不擔心遭到白眼;

維加斯大道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哪條路,車永遠提前N米減速讓人,全不似國內司機恨不得碾死行人闖過去;

維加斯大道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人多人少,把外套(內有現金)和手機往泳池邊隨意一丟就下水,根本不擔心;

維加斯大道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哪裡的隊伍,永遠排的井然有序頭尾分明,人和人之間自動保持合理距離。

真不是崇洋媚外。從美國回來的第二天,我在上海一家小飯店買包子。我還在掏兜付錢時,某年輕男子猛衝到我身邊30釐米,把臉湊到離我不到20釐米高喊:“老闆來三個包子!”......真事。

凱撒皇宮自助餐廳 – 晚餐50美金的那家 – 入口的幾米開外其實就有另一個自由通道,供用餐客人出來上洗手間之用。我們完全可以不付一分錢先進洗手間,出來後裝作用餐客人,直接從自由通道入場白吃 – 通道那裡沒有任何工作人員看管或詢問。還有很多餐廳,本身飲料是收費的。然而飲料機遠離櫃檯,有人如果拿著杯子去白喝飲料也毫無障礙。

美國人推己及人,就是這麼信任你。

可能有人說:美國也有犯罪橫行的城市,你說的只是旅遊勝地維加斯而已。這話可能不假。不過國內的旅遊勝地又是如何對待遊客的?張家界的仙人跳,少林寺的香火錢,三亞的搶劫型海鮮,雲南的毆打式購物...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DJ歡快的舞曲中,酒店泳池裡的男女老少情不自禁的翩翩起舞 – 包括我也跟著節拍扭起了肥腰胖屁股。幾個有黑有白的比基尼女郎舞得尤其歡快。我朋友上去要求合影(他經常帶著手機去游泳),女郎們不但很大方的答應了,還熱情的擺出pose – 這要在國內,搞不好有男伴就打起來了,沒男伴就叫保安了。

記得有天,泳池裡一個少年意外溺水 – 好在救生員及時發現,一個猛子紮下去把他撈起來了。當時全池的人都自動上岸,就我還在傻乎乎的遊圈,直到幾個老太太發衝我大喊:上來!上來!經過N分鐘的緊急救護,少年脫離危險,慢慢站起來自己走了出去。少年顫巍巍邁出第一步的瞬間,全場不約而同響起了鼓勵的掌聲......

多麼溫馨的一幕,可惜不是發生在中國。有時我問自己:為什麼不是在中國,為什麼不能在中國?

輕輕一聲嘆。

萬場快樂千場醉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什麼?你知道這是唐伯虎的詩?嗯...那我相當確信,你看過星爺的“唐伯虎點秋香”。

唐伯虎,明代著名畫家、書法家、詩人,名列江南四大才子。唐伯虎身後名滿天下,生前其實一世坎坷。

十八歲,唐伯虎科考期間與好友飲酒宿妓(有無3P恐不可考),主考官因此不錄,得蘇州知府愛才求情,勉強列為榜末。兩年後,唐伯虎入京會試,身為選秀熱門,卻因牽連他人的作弊案下獄。(有點艾弗森的意思...96年狀元,93年先進了監獄)此後幾年,唐伯虎夫妻離異、兄弟分家,以賣字畫為生,縱情酒色。熬到四十四歲,終獲寧王賞識,邀為幕僚。正欲大展拳腳之際,寧王起兵造反了...

唐伯虎下獄前後,所作詩文風格劇變。(又出來溫瑞安的意思了...)中後期作品大量採用口語,雅俗共賞,又暗含傲岸之氣。其作《感懷》詩云: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閒人地上仙。

在維加斯,我是個標準的閒人 – 旅遊度假中的職業牌手,不再揹負打牌工作的任務和指標,求的只是萬場快樂。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地方能給人“萬場快樂”,那一定是,必須是,拉斯維加斯。

你猜對了,我指的是拉斯維加的秀,聞名世界的各種頂級秀。(維加斯一共有多少秀?統計不出。用當地導遊的話說:在維加斯,一天看一場秀,一年也不會重樣。)

在維加斯,前後我一共欣賞了六場秀:一場音樂會,兩場魔術,三場馬戲。

音樂會是Mandalay Bay賭場的MJ致敬音樂會。這是最貴的一場,比較普通的座位也花了200美金。多個美國本地人強力推薦,看了之後卻感覺一般 – 喧囂音樂從頭到尾,群體勁舞從頭到尾,我最愛的三大抒情曲(You are not alone, Heal the world, We are the world)全部木有。總體來說,作為東方人不太欣賞的來。

魔術選了兩場,美高梅賭場的大衛.科波菲爾,和金字塔賭場的克里斯.安吉爾 – 在各種“世界十大魔術師”排行中,這兩位經常同時上榜。當然,show是他們本人演的(我第一次去問了這個問題,也被人問過),不像德雲社頂著郭德綱的萬兒,其實上臺的是一群小孩兒。對於N年前反覆看過“魔術揭秘”的我,大多數戲法其實不算秘密。不過,克里斯有個“紅嘴白牙穿刀片”的活兒還是沒看穿:一片片刀片逐個放入嘴裡,吐出來時候有線穿成了一串兒。這哥們的表演還帶點顏色,有個助手經常頂著個巨大的假陽具在舞臺上跑來跑去...相比之前,大衛.科波菲爾完全是老紳士派,正經八百的表演,每個魔術演完了優雅的鞠躬。壓軸戲是從空箱子裡duang一下變出只霸王龍 – 侏羅紀世界裡那隻。奇就奇在,霸王龍的體積兩倍於箱子,頭尾伸出老長老長了 – 目前我最合理的猜測是,那是一隻能快速充氣的橡皮龍。否則只能用量子力學或者廣義相對論解釋了。

帶上愛人和孩子去看吧!告訴你摯愛的親人:他們真的會魔法,只是為了生活,才偽裝成凡間的魔術師......

至於馬戲...我看了三場。為什麼連看三場?你肯定猜到原因:因為太好看了。國內的馬戲往往等同於雜技,低檔點的恐怕直接胸口碎大石了。而維加斯的馬戲,真的是藝術。說是“馬戲”,其實糅合了雜技、柔術、魔術、音樂、服裝、舞蹈、沙畫乃至手影戲,號稱維加斯的東北亂燉。世界最著名的太陽馬戲團在美高梅、艾麗婭和百樂宮等賭場常駐,基本天天晚上兩場爆滿。為了照顧中國遊客,這些馬戲完全取消了英語臺詞,全場就靠視覺和音樂 – 然而,你真的看不厭。多的不說了,強力推薦美高梅的KA show,絕對的世界頂級水準。

除了這些show,維加斯還有太多的可看之處:海市蜃樓賭場的火山噴泉和白獅白虎動物園,威尼斯人賭場的蠟像館和復仇者聯盟展,美高梅賭場的模擬CSI破案,金字塔賭場的泰坦尼克實物展,馬戲團賭場的主題遊樂場,金銀島賭場的海盜船大戰,百麗宮賭場的世界最大音樂噴泉...(順便提一句,維加斯百麗宮的音樂噴泉配的是意大利語世界名曲,澳門永利的音樂噴泉配的常是葉倩文“瀟灑走一回”。同是噴泉,檔次咋就差這麼大捏...)

甚至,我找了家射擊俱樂部,包括AK47、沙漠之鷹等的九種真槍實彈射擊。三十多年了,終於打到真的手槍了...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閒人地上仙。銷魂只在維加斯,哪怕花了老多錢...

後記

這個夏天讓我形成了如下觀點:拉斯維加斯,是一座有賭場的度假村;而澳門,純粹就是個賭場。

拉斯維加斯三分之二的收入來自非博彩業。事實上,我在維加斯看各種show和展覽花了不下兩千美金,住宿餐飲又是額外兩千美金。相比之下,我在牌桌上貢獻的抽水根本不夠零頭。如果到維加斯只賭博不玩耍,就是山裡人。而澳門百分之九十的收入來自博彩業。除了賭場算是特色,澳門其他所謂的海灘啊公園啊古蹟啊美食啊,放在我地大物博的天朝真排不上號,無非是青島往南挪了一千公里。如果到了澳門不賭博只玩耍,還是山裡人。

實際上,澳門的博彩業收入在2006年就已經超過了拉斯維加斯,2013年甚至達到了後者的七倍!你沒有看錯,只有幾十家賭場的彈丸之地澳門,博彩業收入是坐擁300多家賭場的拉斯維加斯的七倍。七倍,這可是歐盟GDP和東盟GDP的差距(2014年數據)。

偉大的先哲楚留香曾經說過: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澳門貼近中國,附近有香港深圳廣州等大都市,成為博彩業的歐盟有理有據;但拉斯維加斯面向全美全球,附近也有洛杉磯西雅圖兩大都市,怎麼反而淪落成東盟了?同樣是做人,差距咋就這麼大捏?

以我的初步觀察,楚留香沒有錯。事實上,楚留香從來沒錯過。這七倍收入的鴻溝,應該是四個原因造成的:

1.中國人的賭性遠遠超過歐美人。這個不細說了,人人都知道。

2.澳門的賭場模式,遠遠勝過拉斯維加斯。所謂“模式”,說白了就是貴賓廳+百家樂。百家樂在澳門賭場佔據了絕大部分的營業面積和營業額,而拉斯維加斯呢?全場放的幾乎都是老虎機啊!你可能聽說過黃光裕玩百家樂輸幾十億,但是你聽說過哪個福布斯富豪是拍老虎機拍破產的麼。

澳門博彩監察協調局在2014年曾經提供這樣的統計數據:當年上半年,全澳門貴賓廳桌日均盈利27萬,中場桌日均盈利7萬,而老虎機的日均盈利是...0.13萬。一張百家樂貴賓廳桌子貢獻的利潤,等於200臺老虎機。維加斯賭場不是老虎機多嘛?五六百臺老虎機一字排開,一會兒排成S型,一會兒排成B型,拉風倒是拉風,利潤等於人家三張桌子。

以上兩點應該是戰略性原因,還有兩點戰術性的。

3.澳門賭場總數少,競爭不如維加斯激烈。目前,以及可預見的未來,澳門只有“三正三副”六張賭牌,分別被澳博、銀河、永利(三正)和威尼斯人、美高梅、新濠(三幅)持有。有些酒店裡的賭場其實和酒店是兩戶人家。例如英皇集團在澳門有家酒店叫英皇娛樂酒店,獨立在香港上市。該酒店裡有賭場,但賭場其實是澳博的,不屬於英皇集團。至於兩家賺了錢怎麼分賬,我也不太清楚。如果看帖的人裡有高人,請不吝指點。

4.維加斯賭場花了更多成本在不賺錢的地方。這和維加斯的“度假聖地”(而非“賭博聖地”)的定位有關,也和市場競爭有關。例如Luxor酒店,據說花了1億美金給克里斯.安吉爾建了專門的魔術劇場;例如百麗宮酒店,據說花了2億美金購買了大量的藝術品真跡(門票只賣20美金,猴年馬月回本);例如美高梅酒店,據說花了3億美金請賽琳迪翁駐場三年。反正美國人有錢,肉餅麵條可勁造吧。

撲克室也算個例子。前文提到過,其實很多家賭場開著五六張桌子的撲克區,平時現金桌卻經常開不出。做個簡單計算:六張桌子,每天只能開出合計24小時的1/2現金桌,大約700手牌,賭場總抽水估計也就2000美金。每天平均三場比賽,再抽水800美金,(小費不能算,那是給荷官而非賭場的;推廣費也不能算,最終都是返還給玩家的)六張桌子!一天不到3000美金!這要在澳門,早就關張改賣牛肉拉麵了。(說到這裡,忍不住贊一下永利!永利撲克室抽水200港幣封頂,利潤絕對比不上一張普通的百家樂桌。聽說管理層為了保住撲克室,也頗承受了些股東的壓力)

在這個夏天,我在拉斯維加斯現金桌收穫了利潤。在這個夏天,我在拉斯維加斯的比賽五次奪冠。在這個夏天,我在拉斯維加斯欣賞了世界最頂級的魔術、歌舞和馬戲。

也許,很快我就會重返維加斯享受WSOP。也許,很多年裡我都不會再次造訪維加斯。但無論如何,我要感謝拉斯維加斯,感謝友善親切的美國人民,讓我的生命裡,曾經擁有如此美好的一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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