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4日，馬來西亞政府正式致函中國相關企業，表明將暫停目前正在進行中的三大工程項目。馬來西亞財政部一名高官稱，暫停這三個項目的理由是成本過高。5日，馬來西亞又暫停了一條天然氣與石油管道的項目。
此前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和財政部部長林冠英就曾表示新政府將重審在馬中資，不排除將延後或取消相關建設計劃。馬來西亞此次實質性暫停中資項目會給在馬中資企業帶來何等影響？又對在馬中資有何啟示作用？
中資項目被停的前因後果
此次馬來西亞政府叫停的三個中資項目分別是耗資約40億林吉特（約64億人民幣）的馬六甲多產品輸送管工程、耗資約50億林吉特（約80億人民幣）的泛沙巴煤氣輸送管工程和耗資逾670億林吉特（約1109億人民幣）的東海岸鐵路建設工程。三項工程均由中國企業承建，且都已於2017年開始動工建設。與兩項管道工程相比，東海岸鐵路計劃由於造價高，投資大，成為了馬來西亞最大的在建項目，也是中國政府“一帶一路”倡議中重要工程之一。該項目對中馬兩國都有著特定的戰略意義。
事實上，此次中資項目的暫停其實並不出乎意料。早在今年馬來西亞大選期間，馬哈蒂爾就曾表達了若上臺，新政府將審查所有外國在馬投資項目的想法。今年5月，在馬來西亞新政府成立後，馬哈蒂爾總理先是單方面取消了新馬高鐵建設計劃，之後又明確表示將檢討和研究包括東鐵工程等中資建設項目在內的所有外國投資項目。6月，馬來西亞財政部部長林冠英再次公開表達了將和中方重新磋商相關工程的計劃，以削減中資項目成本。
對於核查、暫停中資項目的原因，筆者認為一方面是經濟原因，與馬來西亞目前的國債水平有關；另一方面是政治原因，為了與前任納吉布政府劃清界線，進行政治遺產清理。
林冠英自任財政部部長後曾多次批評前任納吉布政府隱藏國債的真實情況，並一再重申馬來西亞目前負債情況嚴重，預計已超1萬億林吉特（約16554億人民幣），需要大幅減少不必要的財政支出。為此，新政府精簡了政府人員結構，降低了公務人員工資，同時開始對在馬投資的各國項目進行核查。由於東鐵項目耗資巨大，因此成為了此次開源節流的重點目標。
不過林冠英也表示，馬來西亞政府已為東鐵項目投入了超過200億林吉特的資金，斷然放棄實屬不智之舉。同時，雖然前政府表明東鐵項目造價為550億林吉特，但根據馬來西亞新政府估算，該項目預計最終成本將超過810億林吉特。以目前的國力，馬來西亞將無法承擔如此龐大的成本，因此該項目必須要大幅降低建造成本才能繼續。
另一方面，由於目前進行的中資大型項目是納吉布執政期間與中國政府達成的合作，在馬國新政府追查納吉布貪腐案件之時，對其執政期間的外國投資項目進行徹底地審查也在情理之中。
綜合以上兩點原因，此次中資項目的暫停實屬馬來西亞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舉動。
對於此次停工，中國交通建設公司表示將尊重並遵守馬來西亞此次決定，但是由於該通知沒有表明停工期限，中交建對因停工而產生的額外費用、損失和損壞表示擔心，亦對停工影響的2250名本地員工及數百家分包商、供應商和顧問公司的生計表示痛心和關切。
儘管馬哈蒂爾和林冠英也多次表示，此次審查並非針對中國，僅僅是為了馬來西亞的國家利益，但由於馬來西亞政府此前已與中國建設企業簽訂了合法的合約，此次項目暫停為中國企業方面帶來的損失仍需要馬來西亞政府給出進一步合理的解決方案。
中資項目停工之後的未來
對於此次暫停中資項目的未來解決方向，筆者表示比較樂觀。
第一，由於項目已進行14%，且合同表明一旦違約馬方將支付高達220億林吉特的賠償金，考慮到馬來西亞的負債水平，額外的賠償金支出將進一步加重政府的負擔，因此馬來西亞政府在取消這些項目時必將有所保留。
第二，為了解決上述問題，馬來西亞政府給出了較為積極的信號。據馬來西亞媒體報道，涉及項目的承包商將與馬來西亞財政部、交通部和精英顧問團等於7月率先訪華，與中國交建公司等重新談判，商討解決方案。其次，馬哈蒂爾總理預計將於8月正式訪華，訪華中的重要議題之一即將商討在馬中資所涉及的問題。從此前馬哈蒂爾對華態度一向較溫和的跡象來看，相信此次高層領導人的訪問將推動該問題的合理解決。
7月18日，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在北京會見馬來西亞總理特使、元老理事會牽頭人達因。王毅和達因在會見中都強調了中馬的友好關係，並表達了兩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積極態度。達因還表示馬哈蒂爾總理期待早日訪華，與中國領導人共商兩國關係發展大計。這對中馬兩國妥善解決在馬中資項目問題來說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項目暫停對在馬中資的啟示
雖然解決前景樂觀，但在馬中國企業仍應從此次事件中得到一些啟示。
根據學界之前所做的研究，和日本、德國、美國等發達國家企業相比，雖然中國目前投資的大型項目可以為馬來西亞提供經濟發展動力，但由於本地化力度不足、宣傳力度不夠和社會責任感偏低，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的知名度較低。很多企業在進駐馬來西亞後，並未因地制宜地採取方式方法與當地政府、媒體和民眾打交道，造成了馬來西亞政府和民眾對一些中國企業的形象評價不高。
為了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更好地落地，也為了中國“一帶一路”倡議能更深入地在馬來西亞發展，筆者建議中國企業應該，一要提高海外社會責任感，踐行大國企業該有的形象。首先，中國企業要建立健全的海外社會責任管理制度，培養懂得馬來西亞國情的管理人才，從制度層面提供指導。其次，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進行投資時，需要多關注馬來西亞的發展需求，主動承擔更大的社會責任。通過舉辦工人技能培訓促進就業、建立均衡的發展關係、保護生態環境、慈善捐贈等方法，中國企業要積極回應馬來西亞本土的需求，提高自身形象。
第二， 中國企業應學會與當地民眾、當地媒體打交道，加強民心建設。在瞭解馬來西亞國情、體制的前提下，中國企業在發展過程中要採用適當的、更能讓當地人接受的方式，因地制宜地與當地民眾交往。同時，中國企業需要和當地媒體處好關係，通過媒體宣傳企業績效和行動，提高當地民眾對中國和中國企業的好感，提升企業的國際形象。
第三，中國也需要進一步豐富海外投資模式，鼓勵更多的民間企業走出國門，投資馬來西亞。今年6月，中國阿里巴巴集團馬雲董事長訪問馬來西亞時得到了馬哈蒂爾總理的熱情接待。會後，馬哈蒂爾明確表示了對阿里巴巴投資模式的讚賞，希冀更多類似的中國企業可以帶著技術和資本進駐馬來西亞，短時間內幫助馬來西亞經濟發展。由此，後續的中國企業可以以阿里巴巴模式為參考進駐馬來西亞市場，將更有效也更加容易地在當地發展。
作為中國大國發展戰略中重要的地區夥伴和“一帶一路”倡議中的節點國家，馬來西亞對中國的戰略意義無需贅言。同樣地，面對世界各國、各地區之間的經濟相互依存關係和國際分工不斷深化，亞洲地區僅有中國等少數幾個國家願意主動對外輸出公共產品的大環境下，中國對馬來西亞的未來也不可謂不重要。筆者相信中馬兩國能夠妥善解決此次事件。今後，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將會有更廣大的發展空間，中馬關係也將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作者系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博士生，北京大學東盟國家研究中心青年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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