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首富陳天橋已成佛教徒 現在一心想調理人類的大腦

前首富陳天橋已成佛教徒 現在一心想調理人類的大腦

陳天橋

外媒Medium的撰稿人Bryan Walsh近日發佈了對陳天橋的專訪。陳天橋在這個採訪中談到了他為什麼要投巨資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CalTech)成立“陳天橋和雒芊芊腦科學研究所”,以及他為什麼會變得信佛。以下是原文內容:

陳天橋可以說是中國第一位真正的互聯網大亨,他在1999年創立了盛大,2004年該公司首次公開募股,陳天橋30歲就成為了億萬富翁。但是之後,他淡出了公眾的視線。

2010年,陳天橋與家人搬到了新加坡,並將盛大私有化,同時出售了他在盛大子公司的股份。退出商界享受財富的互聯網億萬富翁並不只他一個。但陳天橋離開商界卻另有原因。在2000年代中期,當盛大進入鼎盛期時,陳天橋患上了嚴重的焦慮症,而對癌症的恐懼又加劇了焦慮症的症狀。 “有些晚上,我醒來時心臟在砰砰砰地跳。”他說。“我知道情況不妙。”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盛大。

在新加坡,陳天橋花了幾年時間來研究下一步行動,然後決定在一個獨特的領域開展慈善事業,這個領域就是腦科學。 陳天橋已撥出10億美元來資助神經科學研究,其中1.15億美元用來在加州理工學院創立了“陳天橋和雒芊芊腦科學研究所”。這是有史以來致力於基礎科學研究的最大捐贈之一。之後陳天橋和太太雒芊芊也搬到硅谷,以監督這些慈善工作的開展。

陳天橋現年45歲,他很想幫助那些也遭受過焦慮症折磨的人。 “我們側重在如何減輕這種痛苦上,”他說。但是,更好地理解大腦可以解開一些科學奧秘,這可能會帶來一些商機,陳天橋也對這樣的前景很著迷。 (他的投資公司已經為數十家先進科技企業提供了資金,對虛擬現實技術特別感興趣。)在兩個小時的訪談中,陳天橋談到了佛教信仰和大腦研究之間的關係,科技造成的問題需要科技來解決的邏輯,以及他對人工智能的看法。

以下是訪談摘要:

問:你曾提到在盛大的時候壓力很大。是什麼時候你開始感覺情況不妙的?

我記得在盛大的時候,有些晚上,以及某個早上,我同事撥錯了號碼,結果電話打給了我。我醒來時心臟在砰砰砰地跳。有一次在飛機上,我突然覺得自己心臟病發作了。但那不是心臟病發作,那是恐慌症發作。所以我就知道情況不妙了。

那次恐慌症發作之後,我甚至還被診斷出癌症,到2010年,我們決定搬到一個新的環境。這是一個重大決定,我認為,我的整個生活從那時候就開始改變了。

問:離開你創辦的公司,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嗎?

當然是了。我們搬到新加坡後,花了兩三年才適應過來。當我看到一些二線公司蠶食盛大的市場份額時,我想過要回去,即便心裡知道不該回去。

我太太總是鼓勵我。她說大多數人只能攀登一座山,但也許你可以攀登第二座或第三座山。我可以選擇人生的新篇章。

許多人沉迷於過去的成功,他們認為這就是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因此,我總是跟同一輩的企業家說,“你的生活不僅僅是這家公司。抬頭看看,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但是由於競爭的原因,我可以看到他們很多人仍在苦苦掙扎。他們的生活壓力很大。

問:現在你信佛了,有什麼改變呢?

之前我沒有宗教信仰。我太太倒是會和一些佛教大師交談,我總是對她說,“這是浪費時間。”但是我36歲生病時,我發現佛陀說得很對。我很富有,我想要的一切都已經有了,包括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那為什麼我總覺得不開心呢?為什麼我會發作恐慌症呢?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滿足感呢?

佛陀說我們必須從內在尋求答案。事實上每個人都在受苦。佛說眾生皆苦。很多人不相信。但生活就是很痛苦,因為即使有幸福,即使有愉快,即使你有很漂亮的房子,總有一天你也會失去它們。人終究逃不過一死。

所以,我們決定開啟人生的第二個篇章,把側重點放在如何減輕這種痛苦上。

當我們做出這個決定時,有人說:“不,不,不!為什麼選擇痛苦?這是一種症狀。你應該治癒的是疾病,因為如果沒有疾病,就不會有痛苦。”我跟他們說:“不是的,疾病也是一種症狀。”疾病是死亡的症狀。疾病是通向死亡的道路。死亡是我們生命中唯一的疾病。而且我們必須承認,死亡不能治癒。雖然硅谷有一些人認為可以治癒它。

儘管我不同意他們的看法,但我尊重他們,我願意出錢資助他們。但我們必須承認,在可預見的未來,死亡是無法治癒的。當你死了,無論是因為什麼樣的疾病而死,最後一段時間都充滿痛苦。恐懼、痛苦,一切都成未知數。所以我認為,治癒死亡的最佳方法,就是治好生命中的痛苦。如果死亡的時候沒有痛苦,那它就像睡覺一樣,對吧?治癒它的方法是學會接受它。

最後,我們把側重點放在死亡和痛苦上。然後我們去見了許多科學家——迄今為止接近300名科學家。

問:你當時知道會側重在神經科學上嗎?

在理解人類大腦上,神經科學是個瓶頸。但它並不是唯一的組成部分。我一直跟大家說,儘管我們的重點是神經科學,但終究來說,我對“陳天橋和雒芊芊腦科學研究所”的願景是,對大腦和大腦相關的不同學科進行垂直整合。所以這包括神經科學,以及精神病學、心理學、社會學和哲學。還有神學院。我希望將所有這些不同的學科結合在一起,但到目前為止,我看到神經科學是個瓶頸,因為我們正試圖通過科學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採用了自上而下的方法,以及自下而上的方法。幾千年來人類一直在追問:我們是誰?我們為什麼受苦?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什麼是意識?我認為,自上而下的方法來自宗教、哲學、社會學等等。甚至幾千年前,哲學家們也在問自己這些問題。沒有人能阻止你思考這個問題。但自上而下的方法面臨著一些問題,因為現代人會說“展示給我看”。

他們想看到證據和數據,神經科學則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學科。我拿精神病學來舉例,到目前為止,精神病學診斷仍然主要依賴於問診,非常主觀。我和精神病學系的院長交談過,我問:“你什麼時候能安裝成像設備?你們什麼時候可以某種生物標誌物來檢測抑鬱症呢?”我覺得自己有精神障礙,我真的覺得自己腦子中有一些化學物質或者其他東西有些不對勁。例如,在我乘坐飛機時,我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人,我知道這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我仍然害怕它。可是在服用一種藥後,這種恐懼感就突然消失了。這表明所謂的恐懼、精神抑鬱、你可以通過科學的方式檢測它。但好像精神病學沒有這方面的動作。

我對此非常失望。癌症有許多不同的方法可以檢測到。但到目前為止,在大腦和心智領域,這50年來沒有什麼進步。所以我認為現在是我們做點事情的最佳時機。

問:你為什麼選擇做慈善而不是進行投資呢?

我們對不同方法進行了研究,我認為對於大腦和心智,我們必須選擇一種非營利方式,因為我們對大腦的某些基本方面缺乏瞭解。這是一個瓶頸。所有這些研究仍然在大學或研究所裡進行,它們就是非營利性質的。例如,伊隆·馬斯克說他希望通過創業公司Neuralink將芯片植入人類大腦。我們和加州理工的神經科學家談過這事,他們說現在沒有辦法那麼搞,那是50年之後的事情了。

我覺得,我們採取了謙虛低調的做法。我們希望為科學家提供基本的支持,我們希望解決基本問題。我們不滿足於賺錢。

在我們研究所的人腦-機器接口中心,理查德o安德森可以通過操縱癱瘓病人的大腦來模擬觸覺和感覺。病人可能本來有些部位沒有感覺。但理查德刺激了一些東西后,病人會說,“有人在撓我。”

這實際上證明了我的一個假設,即世界實際上只是感知。

我們的另一位科學家大衛·安德森,他可以操縱老鼠的情緒。當他按下一個按鈕時,老鼠突然變得非常平靜。當他按下另一個時,老鼠就會突然打起架來。所有這些都是由神經元控制的。所以我的另一個假設就是,我們是化學機器人。

我認為到了現在,科技已經達到了極致水平。我們改變外部世界來滿足我們的大腦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如果還想要更進一步,我們就必須瞭解人體的內部。所以,下一個階段就是調理大腦,只有這樣做,你才能大大提高滿意度和幸福感。

在談到第四次工業革命時,很多人都說它是人工智能(AI)革命。但我認為這太狹隘了。AI只是它的一部分。我認為認知科學才是重點。如果連我們自己的智能都不瞭解,你就無法擁有很高級的AI。我認為目前的AI算不上真正的智能。

問:在AI領域,目前做法的基礎就是收集和挖掘儘可能多的數據。人類的認知不是這樣發揮作用的。這個領域的專家已經不再試圖讓AI模仿人腦了。這麼做錯了嗎?

AI領域取得了很多成功,比如機器學習和深度學習,沒有人否認這一點,但我們不應滿足於此。我總是用我兩歲的兒子當例子。他能認出街上的叔叔或阿姨,永遠不會弄錯。但計算機必須經過數百萬次培訓才會認出“這是一隻小貓,這是一塊餅乾。”

現在我們對機器的唯一導向就是“效率”。機器優化了效率。機器知道如何快速找到最佳方法。但如果機器統治了世界,它們可能就會說:“因為資源很重要,所有的老人和病人都需要死掉。”因此,我們必須給機器灌輸公平性和同情心。但是,當我們不知道如何定義它們的時候,我們又該怎麼做呢?

回到精神病學上,醫生的判斷是建立在主觀問診上的,但我們如何將這種經驗傳遞給機器呢?

問:機器人會接管一切嗎?

我認為有兩種類型的威脅。一個是它搶走人們的工作。但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威脅。科技發展會帶來新的就業機會。可能會些人需要時間接受教育或培訓,但人類是有適應能力的。

第二個擔心是機器可能發展出意識,超越人類。這在理論上是可能的。但它們計算的速度已經比人類快得多,但它們仍然沒有任何意識。肯定缺少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神秘事物,就像計算機缺少合適軟件的情況一樣。

有人說,也許有一天,機器會變得擁有自我意識,那麼它們應該擁有自己的權利。我想,也許吧。但那將是一個新物種。我們為什麼要費心去創造一個新物種呢?我們有這麼多人仍在捱餓,地球上的許多物種仍然面臨滅絕。為什麼要創造新的物種呢?我認為目前關於這個問題的辯論非常混亂。

問:你還參與了圍繞大腦和神經科學的風險投資。在這些區域內,你認為增長點在哪裡?製藥嗎?人腦-機器連接嗎?

抑鬱症已成為頭號疾病。我想這種研究對此可能會非常有幫助。我們確信基礎研究將在未來10到20年內為此做出很多貢獻。

第三個則是我們的終極願景。我們試圖回答一些問題,比如什麼是意識?我們是誰?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擬的?這些討論可能看起來太過學術性,但對我來說這很重要,而且我認為對很多人來說也是如此。幾千年來,這些都是全人類一直在問的終極問題。我想如果幸運的話,我們這一代人可能會發現真相。

問:談到抑鬱症,如今自殺率正在上升。你認為這是什麼原因?

我認為這是因為科技。我認為科技發展得太快,許多人無法接受。

你手裡拿著一部可以連接任何人的電話。10年或20年前你需要花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的事情,現在可以在一兩分鐘內做好。這就是我們現在的生活節奏。但我相信人們的“連接容量”是有限的。你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連接,信息的速度太快,短時間有大量信息湧入你的大腦,你的大腦必須做出判斷,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在科技爆炸的幫助下也擁有了發言權。你的大腦中有太多不同的觀點,你必須判斷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但是你又不能放棄科技。所以我們必須使用科技來解決它帶來的問題。這就是研究大腦的認知科學如此重要的原因。人們說,“哦,科技是這樣的,一個瘋狂的傢伙按下核按鈕,世界就會消失。”他們說,“這是科技。”但我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那個人要按下那個按鈕?

問:那我們要調整自己的大腦,來適應科技發展嗎?

我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我認為,我們對大腦越是瞭解,我們就越能夠減少這些精神障礙。

我不知道。很難說什麼是正常的,什麼是異常的。也許有一天,如果我們的科技足夠發達,那麼我們會把異常的大腦調整到正常狀態。但問題是:什麼才是正常的?即使是現在,所謂的正常人對同一事物也持有許多不同的看法。

但是,隨著對人類大腦的理解增多,至少我們可以減少那些每個人都認為錯誤的行為,從而減少對社會的傷害。例如自殺或恐怖主義,我們可以減少這些類型的東西。但在正常的社會中,我們很難進行全面改善,因為我們必須保持靈活性和大腦的多樣性。

例如韓國人非常擅長整形手術。所有漂亮女人看起來都一樣!這是我們想要的嗎?這也是一種價值判斷,而且在我看來,保持多樣性會更好。

問:你覺得虛擬現實(VR)將如何塑造未來?

我總是說,VR的終極版本就是“做夢”。

我們的大腦足夠強大,可以創造出能夠模仿現實聲音和感覺的虛擬現實。

所以我想,為什麼我們必須用谷歌VR頭盔呢?我們對大腦知之甚少。我們是不是可以操縱我們的大腦,繼續做我們的夢呢?當我從一個美好的夢中醒來時,我總是很失望。如果晚上能接著做頭一天的夢該多好。如果你能讓人們做夢,那將是一個巨大的產業。我一直說,這將成為娛樂業的終結者。

我問過一些科學家是否可以模仿知覺。目前還只能模仿聲音和視覺效果。如果你能感覺到各種東西,那麼大腦就可以模仿各種東西。所以我認為VR的最終版本應該來自我們的大腦本身。它就有那麼強。

問:我們談到過科技影響人們的幸福感,那麼VR是否也有這個風險呢?

這是個趨勢,不會有太大的改變。我小時候喜歡去朋友家看碟,父母說這會影響我學習,會讓我上癮。我們這一代就是這麼過的。而我在盛大的時候,用戶的父母也每天都批評我,說我們的產品讓人上癮。

我認為,如果科技提供了更加生動的刺激,這種趨勢將會增強。你總會發現有些人沉迷於它。就像毒品,如此強大,可以控制你的大腦,讓你感到快樂。但如果它與藥物具有相同的影響,一些規定就會出臺。我認為,即使VR會帶來更多令人上癮的東西,我們也可以把藥物監管當作參考,對它進行監管。

問:你對科技和大腦領域的發展感到樂觀嗎?我們能讓自己變得更健康更快樂嗎?

我找不到答案。這就是為什麼我有點悲觀的原因。我認為科技帶來了很多問題。我能做的是嘗試用科學的方法來緩解這些科技的可能後果。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可能就會導致非常糟糕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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