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家的「3P」原則

儘管科學的發展不斷改變人類對自然界和宇宙的認知,但科學家面對無數的未知,內心仍然充滿敬畏。正如牛頓在幾百年前所說的那樣,“What we know is a droplet, what we don't know is an ocean”。雖然牛頓說得不錯,但科學家仍然期待通過研究一滴水而達到窺視一片海的目的,這就需要出眾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因此愛因斯坦確信:“Imagination is more important than knowledge”。

科學研究的過程往往考驗科學家的多方面能力和心理素質。楊振寧曾總結出一個“3P”原則,即

Perception(眼光)、

Persistence(堅持)、

Power(能力)。

毫無疑問,Perception總是第一位的。1956年,李政道和楊振寧提出弱相互作用宇稱不守恆的革命性假說,就是眼光獨到的明證。2012年,楊振寧在《物理》期刊撰文,回顧他當年思考電磁學的規範不變性並打算把它推廣到其他相互作用形式(即Yang-Mills場論)時,問了一個簡單但卻振聾發聵的問題:“為什麼當時我的同時代的研究生們沒有也這麼想呢?”

Persistence和Power,相對容易理解,因為我們都相信科學家一般都是高智商的;而且無論做什麼工作,堅持才能勝利。在物理學史上,最聰明的人當屬愛因斯坦,他的最顯著才能(Power)就是善於把看似不相關的兩件事聯繫起來,找出它們的內在相似性。比如說,他把時間和空間聯繫起來,把質量與能量聯繫起來,甚至把引力與時空幾何聯繫起來,發現了一個又一個既簡單又深刻、令人目瞪口呆的物理規律。

中微子振盪實驗是考驗物理學家耐心和堅持的最佳例子之一。眾所周知,破解太陽中微子失蹤之謎歷時三十餘年,令Ray Davis、 Art McDonald、Yoichiro Suzuki等幾代科學家在不同的地下實驗室中耗盡了他們的青春或中年好時光。引力波探測是另一個絕好的例子,以至於Ronald Drever這樣的LIGO實驗先驅最終都沒能等到獲得諾貝爾獎的那一天。尤其值得強調的是,在科學研究的過程中,你不得不經歷無數次挫折和失敗;成功才是小概率事件,而且一般都在出現在挫折和失敗之後,因此Persistence更顯得重要,儘管放棄同樣需要勇氣。

牛津大學教授Ian Shipsey去年在論及如何推動基礎科學研究的大型項目時,也總結了一個有趣的“3P”原則:

Positive environment for science(良性的科學環境)、

Project-specific benefits(項目的特定收益)、

Personal connections with policymakers(與決策者的私人關係)。

這聽起來更為具體,但絕對必要。比方說,近年來希格斯粒子、中微子振盪和引力波的發現,就顯著地提升了全世界的科學環境,讓政客和大眾都關注到基礎研究,這對推動未來的大科學項目很有益。

每個國家的政府在決策一個大科學項目是否上馬時,都會評估它的科學產出、技術進步和社會效益,這就是項目的特定收益。沒有足夠好處的事情,納稅人和政府部門肯定都不會支持。這就要求從事基礎研究的科學家善於與政府、公眾、工業界打交道,而打交道的過程就避免不了建立與決策者的私人關係。在這方面,李政道先生是學界的楷模。他與中國幾代領導人的私交都很好,因此有力推動了中國高能物理事業的發展。

李先生對中國科學界的巨大和深遠的影響,至少體現在如下九個方面:1)促成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的創立;2)創建中國物理學青年學子赴美留學的CUSPEA項目;3)幫助建立中美高能物理定期會談的機制;4)推動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的建造;5)促成中國博士後制度的建立;6)促成中國自然科學基金的創立;7)創建中國高能科學技術中心(CCAST);8)建立莙證基金會;9)促成李政道研究所的創立。

上面提到的兩套“3P”原則,分別強調了科學家的個人特質和社會角色。事實上,在涉及到生活層面,即便是很傑出的科學家也和普通人一樣,經常不得不遵循下面的“3P”原則:

Protect yourself(保護好自己)、

Perform at your peak(把握住巔峰時刻)、

Promote your life(提升生活品質)。

剛去世不久的大物理學家霍金,就是這方面的明星。儘管他讀書時就患上不治之症,仍然頑強地維持了自己的生命力,努力追求過完整的、普通人的生活,並且在科學研究中登峰造極,成為宇宙學一代宗師。他也是很會做秀的科學“達人”,儘可能給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思想、聲音甚至氣味。

就像霍金的成功不可複製一樣,希格斯教授的成功也不可複製。後者在1964年提出了著名的希格斯機制後,基本上就放棄了科學研究,遠離江湖,專心教書。希格斯對自己的保護至少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身體健康,等待諾貝爾獎到來的那一天;其次,不再發表不痛不癢的學術論文,因為自己的靈感似乎已經用完。他在自己學術生涯的巔峰時刻,發表了三篇論文,從此金盆洗手,也算是對名利的一種漠視。

當然,所有這樣或者那樣的“3P”原則,都離不開運氣。正如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Ivar Giaever在自傳《I am the smartest man I know》中所說的那樣,“生活是不公平的;而我,作為芸芸眾生之一,為此感到慶幸。”(Life is not fair, and I, for one, am happy about that)。畢竟,這世上不會人人都有好運,這世上不會每個有科學理想的年輕人都能成為科學家。倘若你的運氣比你應有運氣的還要好,那麼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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