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官場命運為啥會不同

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官場命運為啥會不同

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官場命運為啥會不同

李白、杜甫、白居易,這三位是唐詩,不,應該說是中國詩歌的三座高峰。他們的詩是中國詩歌,也是中國文化的瑰寶。但是,他們的官場命運卻不同,李、杜二人黯然地在官場中出局,白居易雖然在官場中沉沉浮浮,但是基本上在官場中走完了人生的旅程。這是為什麼?

先看李白。同其他讀書人一樣,飽學的李白自然想做官、要做官。結果呢,他也做了官。天寶元年(公元七四二年),在賀知章的舉薦下,做了供奉翰林。可是,供奉翰林的官板凳還沒有坐熱,他的官職就丟了。怎麼丟的呢?我們不妨看看《新唐書·李白傳》的一段記載;

天寶初,南入會稽,與吳筠善,筠被召,故白亦至長安。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嘆曰:“子,謫仙人也!”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羹,有詔供奉翰林。白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沉香子亭,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頮面,稍解,授筆成文,婉麗精切,無留思。帝愛其才,數宴見。白嘗侍帝,醉,使高力士脫靴。力士素貴,恥之,摘其詩激楊貴妃。帝欲官白,妃輒沮止。白自知不為親近所容,益驁放不自修,與知章、李適之、汝陽王、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酒中八仙人”。懇求還山(《舊唐書》的說法則是:“引足令高力士脫靴,由是斥去。”——筆者注),帝賜金放還。白浮游四方,嘗乘月與崔宗之自採石至金陵,著宮錦袍坐舟中,旁若無人。

通過這段記載,我們可以知道李白丟掉供奉翰林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沉醉於飲酒之中。做了供奉翰林,是皇帝身邊的人啦。其它的不說,至少應注意一下自個的形象,改掉嗜酒和喝酒就要喝醉的習慣吧。但是他依然“與飲徒醉於市”。這哪裡像個公職人員。多麼的丟人現眼。不但丟了他的人,還丟了皇帝的人。如果放到現在,那麼不管什麼機關,不管哪級首長,都不會用這種人的。——不過,也說不定。有句順口溜叫做什麼“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幹部要培養”。二是沒有為官者的智慧和胸襟,意氣用事。高力士,確實不是個東西。李白可以瞧不起他。但是用不著得罪他。對於這種有後臺有背景而且炙手可熱的小人,犯不著與之計較,更犯不著得罪他。得罪他,就會影響自己政治抱負的實現。要高力士脫靴,就是羞辱了他一番,抒了胸中的惡氣。對於實現理想和抱負沒有一丁點的益處。完完全全的得不償失。三是狂傲。憑一篇文章,皇帝不但賜食,還親自為他調羹。這是多麼高的待遇,天下有幾人能享受得到。一介草根,當感恩好生盡職盡責。可是李白認為皇帝給他調羹,給他官做,都是理所當然的,是自己的本事。老子天下第一。後來漂游四方,還“著宮錦袍坐舟中,旁若無人”。

說到底,李白根本不是做官的料,他根本沒有做官的基因。在有皇帝的社會里,做官得沒有個性,唯皇帝之名是從,唯上司之名是從,唯唯諾諾,腦袋長在屁股上。還得能屈能伸。可是李白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黃金白壁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還說要做孤直的松柏。這哪能做官?一個嚮往著沒有羈絆、桎梏的生活的人,一個保持獨立人格的人,在專制社會里,怎麼能做官呢?

安史之亂,李白在永王李璘那兒謀了個從事的職位。可是,李璘謀亂兵敗被殺,李白也受到牽連,被流放到夜郎。後被赦,返回宣城。最終因飲酒過度而亡。

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官場命運為啥會不同

再看看杜甫。照理說,杜甫很容易謀得個一官半職,也能夠在官場上走得穩穩當當。因為他的祖父在武則天時做過膳部員外郎,他的父親在當朝先後做過兗州司馬、奉天(陝西乾縣)縣令。官宦之家呀。加上杜甫非常想做官。可以說他患上了做官焦慮症。為了步入仕途,他不顧臉面地給認識不認識的達官貴人寫詩乞求薦舉。可是杜甫踏入官場很是不順,而且在官場上沒有什麼建樹,還早早地結束了官場生涯。

34歲且還沒結婚的杜甫來到了京城長安,過上了“長漂”的生活,而且一“漂”就是十年。為啥呢?兩個字:當官。“長漂”的生活是屈辱的:“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儘管如此,但他也要堅持呆在長安。如果離開,做官的夢就會徹底地破碎。終於在755年,憑給皇帝獻上的《三大禮賦》受到唐玄宗的側目,獲得了右衛率府胄曹參軍(掌管兵甲器仗及門禁鎖鑰)的小官職。安史之亂後,被肅宗皇帝李亨任命為左拾遺,就是在皇帝身邊的諫官。但因為房琯辯護,觸怒肅宗,差點丟了性命,在宰相張鎬的營救下,被髮放老家省親。後來做過華洲(今陝西華縣)司功參軍。由於當時關中鬧饑荒,他老先生棄官攜全家逃荒去了。這一年是759年。流落四川后,在好友嚴武的幕府裡以檢校工部員外郎的官銜充任節度參謀。滿打滿算,他在官場中呆的年頭也只有三年。

一個出身於官宦之家,且極想當官的人,居然早早地出局官場。

《新唐書;·杜甫傳》中對杜甫有這樣的評價:“曠放不自檢,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我們從這個評價裡可以看出杜甫做官失敗的根本原因。

杜甫對自己做官的才能是信心滿滿的。他在求左丞相韋濟舉薦他做官的詩中非常自信地說:“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我自認為,我的才能非常傑出,馬上可以充任重要官職;輔佐皇帝成為堯舜那樣的君王,使政治清明,恢復淳樸的風俗。

然而,他的官卻做得是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憑《三大禮賦》被皇帝關注,在集賢院等待安排個官職。左等右等,等了四年才等到去河西做縣尉的任命。可是他竟然不去。不去的原因不得而知。還好,玄宗立馬改任他為掌管兵器仗及門禁鎖鑰等事的芝麻官。他赴任了。是做縣尉能實現抱負,還是當個倉庫保管員能實現抱負?答案顯而易見。然而,他卻選擇了後者。為什麼?我猜測,因為倉庫保管員在京城,離皇帝近。離皇帝近就方便升官啊。這就是杜甫打的“小九九”。

然而,很快“安史之亂”爆發,倉庫保管員自然做不成了。

丟了左拾遺的官職後,他被貶為華州司功參軍。老杜更荒誕了。759年7月,關中發生了嚴重的饑荒。這位老先生棄官帶著老婆孩子一家人逃離華州到了秦州(甘肅的天水)。作為一個官員,哪怕職位再低,也當恪盡職守,抗災救災。換個很庸俗的說法,這正是立功往上爬的機會。可是,能夠“登要津”的他卻攜全家卻逃了。這是逃兵啊。若是現在,則要蹲大牢的。

他與嚴武是要好的朋友。嚴武做劍南東西川節度使時,舉薦他在自個的幕府做節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可是他“性褊躁,無器度,恃恩放恣。嘗憑醉登武之床,瞪視武曰:‘嚴挺之乃有此兒!’”由於不能有所作為,半年時間就被嚴武辭退了。後來嚴武死了,杜甫呢也就沒了生活著落,只好攜家東下出川。

瞧瞧,他這官做的。

當然,杜甫在官場上也有閃亮的一筆。那就是為房琯辯護,且丟了官。然而,也閃亮不到哪裡去。

我們不妨看看《新唐書·杜甫傳》對這樁事的記載:

與房琯為布衣交,琯時敗陳濤斜,又以客董廷蘭,罷宰相。甫上疏言:“罪細,不宜免大臣。”帝怒,詔三司親問。宰相張鎬曰:“甫若抵罪,絕言者路。”帝乃解。

從這段史料中,我們可以看出:第一,房琯被罷相一是因為打了敗仗,二是因為客董廷蘭;第二,杜甫直諫有私的一面。

先看看房琯兵敗陳濤斜一事。李亨在靈武稱帝時,兩京還沒收復。走馬上任宰相位不久的房琯向李亨上表,請求親自率軍收復兩京。李同意了。房琯出兵後,將軍務全部委託給書生出身的李揖、劉秩。由於房琯用人和指揮不當,一敗再敗,死了四萬人,只有數千人逃出。在國難當頭的情況下,打了打敗仗,該不該追究責任?馬謖打了敗仗,諸葛亮還揮淚砍了他的腦殼呢。但是李亨不但沒有怪罪他,反倒寵愛、信任沒有減少。

再看房琯與董廷蘭。董是房養的琴師。《新唐書·房琯傳》是這樣說的:“琴工董廷蘭出入琯所,琯暱之。廷蘭藉琯勢,數招賕謝,為有司劾治,琯訴於帝,帝因震怒。”原先的兵敗,現在門客仗著房的權勢斂財。終於李亨要出手懲罰房琯了。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受到房琯不公正待遇的賀蘭進明在肅宗面前的一番挑撥:房琯生性虛浮,好說大話,不是宰相之才。而且房在成都輔佐太上皇時,卻把陛下安置在邊鄙之地,這是對陛下的不忠。肅宗信了賀蘭進明的話。借了董廷蘭這個由頭,罷了房琯的相位。罷房實則是當時高層的政治鬥爭。

客觀地說,李亨擼掉房的官職,並沒有什麼錯處。白居易用不著不管不顧的上疏。他遭李亨的懲處是咎由自取。

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官場命運為啥會不同

白居易,在官場上也不是一帆風順,而是沉沉浮浮。但是他好歹一直在官場,靠俸祿過著算是體面的生活。

白居易的心態好。官職被貶,隨遇而安。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白居易遭誣陷被貶到江州做司馬。皇帝身邊的諫官、紅人,被貶到離京城遙遠的江州做一個閒官。巨大的落差啊。難過、委曲、失落,還有牢騷,白居易有沒有?有。但是他沒有像杜甫那樣始終不能從被貶中走不出來。他面對現實,愛幹啥照樣幹啥。《舊唐書·白居易傳》說他:“常以忘懷處順為事,都不以遷謫介意。在湓城,立隱舍於廬山遺愛寺,嘗與人書言之曰:‘予去年秋始遊廬山,到東西二林間香爐峰下,見雲木泉石,勝絕第一。愛不能捨,因立草堂。前有喬松十數株,修竹千餘竿,青羅為牆援,白石為橋道,流水周於舍下,飛泉落於簷間,紅榴白蓮,羅生池砌。’居易與湊、滿、朗、晦四禪師,追永、遠、宗、雷之跡,為人外之交。每相攜遊詠,躋危登險,極林泉之幽邃。至於翛然順適之際,幾欲忘其形骸。或經時不歸,或逾月而返,郡守以朝貴遇之,不之責。”他在《江州司馬廳記》中就有些得意地說“從容遊山水詩酒間”。不但如此,還寫下了至今仍有指導意義的詩論傑作——《與元九書》。做官要有好心態,要有定力。

白居易一旦做上了有實權的官,就好好地做官,做出政績來。他任杭州刺史時,發現杭州這個地方春雨多,秋雨少,長鬧旱災。因此,他發動州民修築西湖周圍的堤岸。春日雨多則蓄水,秋日雨少則放水灌田。從此杭州左近大約千餘頃田地免遭旱災。他還寫了一篇修治西湖水利以灌田、瀹井、通漕的文告,即《錢塘湖石記》。整個文告對蓄水、放水灌田、防止盜水等等都有詳細而周密的安排。而且“欲讀者易曉,故不文其言”。所以,白居易卸任杭州刺史返京時,“耆老遮歸路,壺漿滿別筵。”

與杜甫一樣,白居易也做過左拾遺。拿現在的話說,這是個風險極高的官職,給皇帝提意見的呀——“小則上封,大則廷諍”。諫得好可以升官,諫得不好輕則遭貶削職,甚至腦袋都得搬家。白居易對此深知。但是他卻忠於職守。

好友元稹被貶,他累疏切諫。淄清節度使李師道進絹,給魏徵的子孫買房子,他諫。提拔王鍔做宰相,他也諫。《舊唐書·白居易傳》有這樣的記載:“王承宗拒命,上令神策中尉吐突承璀為招討使,諫官上章者十七八。居易面論,辭情切至。既而又請罷河北用兵,凡數千百言,皆人之難言者,上多聽納。唯諫承璀事切,上頗不悅,謂李絳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無禮於朕,朕實難奈。’絳對曰:‘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誅,事無鉅細必言者,蓋酬陛下特力拔擢耳,非輕言也。陛下欲開諫諍之路,不宜阻居易言。’”上曰:‘卿言是也。’由是多見聽納。”

三位偉大的詩人,都懷有“濟天下”的抱負。但是為官的命運卻截然不同。即便是白居易,最後也只能是儘量地“獨善其身”。這些令人十分欷吁地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