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自由算啥?放棄百萬年薪的他,要追求“更高級的自由”

财务自由算啥?放弃百万年薪的他,要追求“更高级的自由”

樓瀾年過四十,家庭美滿、兒女雙全。6 年前辭去百萬年薪的外企高管工作,跟朋友一起創立了一家 IT 科技公司。如今他的公司已有三百多人的規模,剛剛拿到過億融資。

在很多曾經的同事都過上釣魚、養花、寫書法的生活時,他卻還奮鬥在創業的路上,無存款、收入只是從前的零頭,而且他還要“幹到死”、不退休。

實現財務自由並不難,但這不是樓瀾的追求。為什麼創業?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樓瀾指著會議室外面的某處,說出了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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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原先的工作做得那麼好,為什麼要創業呢?

樓瀾:正因為做得好,太安逸了,想做點有新鮮感的事,找到一個能進一步提升和學習,並且更能充分發揮自我的角色。

清單:工作對你意味著什麼?

樓瀾

:工作就是我生活的方式。

不要覺得工作是為了掙錢、是維持生活的手段,不是的,它跟生活不是割裂開來的,工作其實就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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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瀾公司入口處的設計,靈感來自相機鏡頭

(那個攝像頭彷彿在說:有偷拍賊!)

清單:哇,你是怎麼達成這種領悟的?

樓瀾:最開始當然不是這樣,應該是 10 年前吧,2007 年 5 月的時候,我去了西藏旅行。崗鄉當時正是春暖花開最美的季節,放眼望去都是杉樹林、綠草地,跑得比馬都快的豬……(野豬嗎?)不,家豬。遍地的花、岩石、雪山、碧玉一樣的帕隆藏布江。簡直太美了!

那一刻會覺得,這就是人生一輩子追求的嘛!把北京的房子賣了,在這裡過兩三輩子也夠了,生活質量多高啊。

但連一秒鐘都不用我就告訴自己:你根本不會在這裡生活。

於是就明白了,工作根本不是為了生存,人生也還是有想要通過工作實現的目標——但這個目標絕不是生存和物質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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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大多數人還是渴望有一天能解決生存問題,實現財務自由啊,你怎麼看?

樓瀾:每個人的人生目的和意義不一樣,我肯定是準備幹到死的,就算這個過程中一不小心財務自由了,也會繼續幹下去、幹到死,只要這些人還讓我幹(樓瀾指著會議室外面,員工工位的方向)。

我崇拜的人也都是活到老幹到老的,褚時健、任正非,包括喬布斯——只不過他把自己乾死得比較早。真正做事情的人都是不退休的,不只企業家,你看科學家也是嘛。

再說財務自由並不難,你去崗鄉就可以了呀。但這種自由有什麼意思?這是初級、原始的自由,是放棄文明獲得的自由,動物就有這種自由,還用你去實現?

人嘛,還是應該追求更高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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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瀾在展示工位旁擺放的高更的畫,背景是午間休息時的公司

清單:你肯定有朋友正在擁抱這種“低級自由”吧?說明這樣的生活也是可以持久的咯?

樓瀾:有原來的同事,到我這個年紀的,就不幹活了,釣魚去啦、海外弄個房子在海邊曬太陽啦。

但很難持久,很快他們就很無聊了,有人又回來工作了,有人開始練書法、畫畫——就是他還得去找個事情做,他們沒有收穫自由,只得到了無聊和更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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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你不在意財務自由這件事,但肯定也期望能通過創業賺更多錢吧?

樓瀾:完全沒有。

打工時的年薪是 100 多萬,現在每個月拿到手就 2 萬塊,在公司屬於中低水平,6 年來我沒有拿過年終獎,另外我也不是公司的大股東。

清單:怎麼不給自己多發點?收入銳減會影響安全感嗎?

樓瀾:當時就算了一下每個月多少錢夠用,就給自己發多少,已經確保生活上不會受影響了,多發也沒用。

其實創業的狀態就像原始人生活在曠野上——就是充滿了不確定的,每天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需要追求金錢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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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樓瀾頗為滿意的手機支架,因其契合了公司今年的口號: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清單:之前收入那麼高,花得又不多,肯定存下一些錢了,是不是有一些投資收入?

樓瀾:我離過婚啊,之前的錢都給前妻了。

清單:唔,資產清零這事對你看待錢的觀念有什麼影響?

樓瀾:真的明白了錢不重要,銀行賬戶上有多少個數字,跟你實際生活有什麼關係呢?這個數字沒有了,對生活也沒影響。

當然,你的錢應該要能滿足自己最起碼的一些小慾望,比如你想吃灌湯包就能吃、想買愛奇藝會員看片子就能買。這些如果都滿足不了,肯定不行,但這個之上,錢的意義就不是很大。

清單:你經歷過沒錢到連基本慾望都滿足不了的狀態嗎?那時生活是怎樣的?

樓瀾: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誰沒經歷過?大半輩子都處在這種狀態啊。

那時候跟一個哥們——現在也一起共事,在北大旁邊租一個小屋,大概就兩張會議室桌子那麼大。什麼都沒有,床上床下都堆滿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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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沒有暖氣,晚上不敢起來上廁所,因為太冷;早上起來被子上都是冰,因為你有哈氣,哈氣最後會結成冰。

這種沒錢的狀態可能到 20 年前才結束。

清單:個人有沒錢的時候,公司呢?遇到過沒錢的時候嗎?最後怎麼解決的?

樓瀾:當然,公司去年賠了 2000 多萬。

其實融資之前我們就已經是盈利的,但也有新的想做的事情,可能是一些著眼於未來的佈局,就需要去找錢了。剛剛又融了 B 輪,1.2 億。

目前總體來說還是不盈利的,但新的業務肯定是我們認為在未來能夠盈利的。

清單:會焦慮嗎?

樓瀾:肯定會啊,得算賬啊——下個月工資還發不發得出來,發不出來怎麼辦,到哪兒去“騙”點錢啊。

清單:有的創業者在公司遇到困境又無人施救時,會賣車賣房,你怎麼看?

樓瀾:所有這樣的人,我都推薦他們去看一本書,史蒂夫·邁哈特的《超越極限》——名字起得太爛,但內容特別好。創業的人一定要看這本書,真的去把自己要做什麼想清楚,以及你適不適合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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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邁哈特的《超越極限》

如果回答不了這些問題,最後很可能就淪落到要賣車賣房了,但這也是對自己對家人的不負責任。(可能是為了給員工發工資,是想對員工負責啊?)那不一定,如果你自己對所做的事情都沒想清楚,暫時賣車賣房把員工多拖了一年,這是負責任嗎?也許人家一年前離職能去快手,現在,變“慢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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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現在你個人無存款和投資,公司也不盈利,那有沒有給自己和家人買保險呢?

樓瀾:沒有,也不需要買,保險並不能帶來安全感和保障。

清單:遇到事情需要用錢怎麼辦?

樓瀾:借啊。

比如我要是生病了,要花一千萬,如果是為了救我,那肯定會有人掏這個錢的。之後如果我能好起來,我肯定也有能力把錢還上。買保險它能賠我一千萬嗎?

當然這隻代表我個人的情況,有些人可能確實借不到或者還不起錢。

清單:平時怎麼規劃花錢,定期做收支盤點嗎?

樓瀾:不規劃、不盤點。

清單:這很特別啊,身邊朋友都是這樣嗎?

樓瀾:不是的,他們應該是理性的、有規劃的,比如我們一起在美國逛商店,他們就會挑來挑去,討論這個東西值多少錢、再查查國內賣多少錢。

而我從來不考慮,想買隨時就買了,當然我也不會去買特別貴的,和我覺得不應該買的東西。

清單:什麼是不該買的東西?

樓瀾:用不到的東西,性價比低得離譜的,比如說奢侈品。

清單:你平時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平價品牌的嗎?

樓瀾:我基本上最常穿的就只有一套衣服、一雙鞋。

一般只在出國時買衣服,因為只有那時才會去逛街。也都是買固定的牌子,衣服是 TOMMY HILFIGER 、無印良品、優衣庫,鞋子就是 V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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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穿的這個牛仔褲就是無印良品的,我就幾乎只有這一條褲子,每年會新買一條一樣的——因為一年基本上就會穿爛了,開始是褲兜會爛,還會補一次,再爛就丟掉了。

也不知道怎麼就形成這樣的習慣了,感覺這樣最省事。

清單:這樣的確節省時間和精力,你是不是認為時間比金錢寶貴?

樓瀾:當然,能夠花錢而不花時間的,我都會花錢解決。

比如不管限不限號,我每天都開車上班。停車的時候也是怎麼省事怎麼停,只要不阻礙別人通行,不管會不會被貼條,我都會停。

清單:其他方面的日常花銷呢?

樓瀾:抽菸一個月也就二三百塊。

相比之下吃上面花得就多一些了,因為我經常專門去吃點什麼。

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街頭美食啦,小酥肉、泡饃、灌湯包啊這些。像米其林餐廳,我就沒什麼吃過還想再去的,還是街頭美食下料足啊!

清單:常用的東西里,最讓你滿意的是什麼?

樓瀾:一個是 kindle,每天都用它看書。

還有我這個揹包(樓瀾指著他的揹包說),背了 10 年了,質量還是非常好。TUMI 的,好像 500 美金在美國買的。

再就是上次我在日本買的一個夾子,當時我拼命尋找、非要買到不可,我給你拿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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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夾

(這個東西只有日本有?)當然不是啦,公司樓下文具店就有,但我看到了也不會想買。(為什麼在日本就想買?)我在日本坐電車的時候,看到一個 70 多歲的白髮老頭,他就拿著這樣一個夾子,上面夾著紙,在那兒特別認真地做習題

哇,給我感動壞了——這麼大年紀了,還在電車上這麼認真地學習。

所以,你說買這個夾子是為什麼呢?是我一定要用嗎?不是,而是在用的時候,心裡會想起那一幕,活到老學到老啊,這個夾子就是我生活中的一劑雞血。

清單:在體檢、健身上,你會投入多少錢?

樓瀾:我不鍛鍊,也懶得去體檢,因為感覺自己精神狀態一直都很好啊。每天睡 5 個小時,不午休,精力雖不如以前充沛,

但還可以混,哈哈。

清單:好吧,看來你花得的確不多,但你總要養家啊,能聊聊家庭開銷情況嗎?

樓瀾:我的收入基本主要負責我個人的開銷,家庭中比較大塊的開支,比如房租和小孩,是跟我老婆一起承擔的,不過也沒有具體的分工和規劃,就是誰想起來了誰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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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住自己的房子?)為了小孩上幼兒園方便,因為他們現在還很小,一個1歲、一個3歲,上的是那種 daycare 的幼兒園。自己的房子就租出去了,收益大概跟租住房子的租金相抵吧。(是多少?)一萬四一個月

然後就是小孩,是很大一筆開支,包括幼兒園、住家阿姨這些,一年應該要花 20 多萬。

還有旅行,每年全家要一起出去玩幾次,每次花三四萬,也不算多,我們不會住豪華酒店,一般就用 Airbnb。

清單:你老婆賺錢比你多麼?或者從家庭層面來說,是不是還有其他收入?

樓瀾:我不知道她賺多少錢,她也在創業,不過公司經營狀況一般,但總之我們互相沒有問對方要過錢。至於其他的,就是唯一的一套房子有些租金收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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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物質生活以外,你肯定很注重精神生活,因為我知道你有一個薦書的號。你每年要看多少本書?以及花多少錢買書?

樓瀾:有小孩之後薦書的號寫得少了。每年要看 100 多本書,買書也要花 1w 多吧。(主要用 kindle 看書嗎?)不,紙質書、電子書各半吧。

清單:3 天就能看完一本書!你工作還那麼忙,應該不會是每頁都看吧?有什麼讀書的方法可以分享?

樓瀾當然是每頁都看啦!我看得快啊,比一般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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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厲害了,你看書是從小就有的習慣,還是為了工作而看?一般看什麼類型的書?

樓瀾至少從我記事開始,我就愛看書

20 歲以前當然主要看小說啦,工作以後有所轉變,包括成功學、管理類,以及知識類、職業技能類的,這些能對工作有直接幫助的書都會看。

現在就是社會學、歷史、哲學類的書看得最多,很少看小說了,除了某幾個特定作者的小說,比如現在我就在看村上的《刺殺騎士團長》。

清單:現在看這些書,是因為興趣從小說上轉移過來了嗎?對你做決策,有幫助嗎?

樓瀾:純粹出於興趣看的書肯定是比以前少多了,現在也很難對小說發生大的興趣了,不會輕易被其中的情節打動或引起思考了。

現在看的相當一部分書,肯定是我覺得對個人提升有幫助的,不管是個人知識水平的提升還是你說的做決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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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瀾工位旁邊放著的巨型書,從博物館購得,他時常翻看

因為人是需要生長的,知識、技能、精神都需要生長,這就需要靠書來滋養。技能類的書當然對工作的作用比較直接,但那些能滿足你精神需求的書對工作就沒有幫助嗎?也有,只是可能起作用會比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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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你個人愛看書,我看到你公司裡也有很大的書架、擺滿了書,你怎麼鼓勵員工看書呢?

樓瀾:對,我很鼓勵員工看書,有時候還會給他們佈置作業。

比如我讓所有的銷售都去看《傲慢與偏見》,因為我震驚地發現,30 多個銷售中,竟然只有 3 個人看過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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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為什麼銷售要看《傲慢與偏見》呀?

樓瀾銷售是要跟人打交道的,你要把你的客戶當人,不能把他們當成工具、當成 ATM。否則就不能真正站在客戶的角度去體會和思考、成為一個真正的好的銷售。

看小說可以讓他們去了解人,他們現在頂多只看“如何成為金牌銷售”這種很功利、很技巧的書,這些書裡沒有人性的一面、沒有人生觀,沒法讓你去了解複雜幽深的人性。

所以就從最簡單的《傲慢與偏見》看起吧——現在讓他們去看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們也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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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最後想問,你的人生願景是什麼?

樓瀾自我完善,最終是整個社會的完善——我相信肯定有那麼一群人,都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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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瀾工位旁邊擺放的雕塑作品,購於國外博物館

清單:自我完善實現得怎樣了?

樓瀾:首先我收穫了自由——自由就是,你是一個真正的生物,能真實地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蛻變、生長,而不再只是一個社會的格子裡的人。

其次我實現了個人的成長,對事物的認知比以前要深了好幾層,思維也變活了。以前看到的一些知識、金句,自由了之後會發現你真正理解它了,知道它在生活工作中怎麼用了。知和行,能夠貼得更緊了。

清單:社會的完善,你又如何去實現呢?

樓瀾:我們公司是做軟件的,未來萬物都可以數字化、都可以被連接在一起,而我們做的就相當於是數字化世界的地圖,能讓大家對數字化世界認識得更清楚、掌控得更強,進而使得社會資源的配置更高效、更優化、更合理。

清單:是不是可以這麼說,現在每一天的讀書、工作、生活,都是在踐行你的人生信條?

樓瀾:當然,人生就是一個不斷修煉、學習、成長的過程,讀書、工作或者說生活就是實現這種過程的方式。

生活肯定不是眼前的苟且,是詩和遠方嘛——但詩和遠方不是雪山和青草,而是人類的遠方,你要朝人類的遠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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