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曄旻
由哈斯朝魯導演的電影《戰神紀》近日在全國上映。這部電影的英文名字叫做“Genghis Khan”。這再清楚不過地顯示電影的主人公乃是蒙古民族歷史上的英雄人物，毛澤東筆下“只識彎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即孛兒只斤·鐵木真）。
這當然不是鐵木真這個著名歷史人物第一次在電影、電視劇中出現了。早在1985年，內蒙古電影製片廠、北京電影學院青年電影製片廠、中國電影進出口公司就聯合拍攝了電影《成吉思汗》，以史詩般的氣魄再現了成吉思汗統一蒙古高原的歷程。1999年內蒙古電影製片廠又拍攝了蒙古族導演塞夫、麥麗絲執導《一代天驕成吉思汗》與2007年俄羅斯著名電影導演謝爾蓋·博德羅夫導演的《蒙古王》一樣，兩部影片都將敘事的重點放在禿頭小兒鐵木真如何在艱苦的生存環境中成長為一代偉人成吉思汗，內心世界又如何由稚嫩、促狹到堅毅、豁達，這樣一個動態過程之上。至於中央電視臺在1999年拍攝的30集電視連續劇《成吉思汗》更是全景展示了成吉思汗的傳奇一生，在電視劇中扮演鐵木真的蒙古族演員巴森扎布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被稱為“演活了成吉思汗”，以至於幾年後日本拍攝大河劇《北條時宗》時也請他扮演元朝的創始人，鐵木真的孫子忽必烈（元世祖）。
巴森扎布在《戰神紀》中飾演鐵木真的岳父特薛禪。
有這些成功的作品，當電影《戰神紀》選定陳偉霆擔綱主角飾演鐵木真的時候，不免令許多人產生疑惑，這樣一個外形十足“奶油小生”的香港演員如何能夠與成吉思汗在大眾中的彪悍形象相符呢？雖然影片拍攝期間傳出陳偉霆為角色需要練得又黑又壯，還苦練馬術最終實現“人馬合一”的花絮，觀眾心中的疑竇恐怕仍未消除。
不過，當《戰神紀》真正開始放映的時候，可以肯定的是，觀眾之前的疑慮完全是不必要的。但這並不是說，影片中的陳偉霆完全突破了演藝生涯中的窠臼，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恰恰相反，實際情況是——《戰神紀》其實並不是一部關於成吉思汗這一歷史人物的傳記電影。
這聽上去有些令人大跌眼鏡。畢竟電影《戰神紀》開場就以炫目而形象的畫面講述了《蒙古秘史》中關於蒙古民族起源的神話——“蒼狼與白鹿”，倒也有一份史詩的宏大感覺。但是，接下來的故事情節，卻完全走樣，與史實毫無關係。《戰神紀》講的是900年前被打倒的“冥王”為在日食那天覆活而奪走了鐵木真的妻子孛兒帖（林允飾），為的是取她的“地母之血”打開封印。鐵木真為奪回妻子努力奮鬥，最終打倒盤踞“魔堡”中的“亡靈軍團”和“冥王”救回了孛兒帖。說起來，這倒是跟前些年的美劇《斯巴達克斯》的處理有些類似——主人公單純地為妻子報仇而戰，而不是為奴隸解放而奮鬥——論其立意反而不如史實，大概只是因為“為了愛情”顯得比較小清新吧。
如果說《戰神紀》與“成吉思汗”這個英文名還有一絲聯繫的話，那就是影片中的若干人物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譬如鐵木真、孛兒帖、博爾術、塔裡忽臺以及札木合這幾個角色；包括鐵木真在父親死後被泰赤烏部首領塔裡忽臺所拋棄以及鐵木真與札木合是“安答（結義兄弟）”關係在內的幾個細節也都是史實——儘管影片中札木合一出場就已經是鐵木真的“安答”，這在不諳史實的觀眾看來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畢竟影片前半部用了大量篇幅講述了鐵木真結識麾下“四傑”之一的博爾術（而不是札木合）的經過。
但《戰神紀》裡與歷史相符的就只剩這些少得可憐的“細節”了。反過來，與史實相悖之處可以說是不勝枚舉。譬如鐵木真的父親在歷史上明明是被塔塔爾人在宴會時毒死的，片中卻變成了戰死；塔裡忽臺並沒有像《戰神紀》裡所說的那樣放過年幼的鐵木真而是藉口“小鳥的羽毛逐漸豐滿，羊羔兒長大了”差點奪取了他的性命……甚至影片中古代蒙古騎兵的戰鬥方式也不乏可以詬病之處，史料記載的蒙古戰士以“騎射”見長，非萬不得已或勝券在握往往不進行白刃戰，而《戰神紀》裡的戰士，人手一把馬刀，動輒進入浴血肉搏，甚至下馬步戰……好看則好看矣，卻不真實。
當然相比創造出“閻王”“魔堡”“亡靈軍團”這些非人類概念而言，上面這些考據上的“不真實”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毫不誇張地說，《戰神紀》的實際劇情，比之金庸式的“架空歷史小說”抑或當年《戲說乾隆》之類的港產娛樂片還要誇張，壓根就是一部貨真價實的神怪奇幻片——對於抱有《戰神紀》是一部史詩大片美好期待的觀眾而言，在影片放映五分鐘之後，其實就可以選擇退場了。
至於那些仍舊“堅持”觀看下去的觀眾而言，即使以神怪奇幻片的標準看，《戰神紀》的劇情也算不上給人以驚喜。在長達兩個小時的影片中，唯一可以稱得上的“大波折”，無非只是年少氣盛的鐵木真先是任性而為，不顧“馬鞭墜地”的不祥之兆執意出兵，結果損兵折將吃了敗仗。奇怪的是接下來的鐵木真“幡然悔悟”之後就輕易得到了所有人的諒解，不但贏得了“盟主”的地位，還適時有人揭露了上一次戰敗的真相（塔裡忽臺通敵）……這其實也不是劇中的唯一一處“主角光環”，即便鐵木真最終打敗“閻王”而成為“戰神”，靠的也不是突然上升的武力值——實際上劇中鐵木真的“打戲”從頭到尾都給人莽撞的感覺，常常在兵器脫手後赤手空拳衝向對方，令人詫異對方如何會一再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鐵木真真正賴以制勝的其實是身上攜帶的類似魔法道具一樣的“凝血”掛件。這自然也是用常理無法解釋的，卻是奇幻片中的標準配置。
劇情如此落於俗套，演員表現又是怎麼樣的呢？陳偉霆的演技無甚閃光之處（除了馬術確實沒有白練之外）。從頭到尾，他的臉部表情都給人一種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的印象，實在無法與飽經風霜的“成吉思汗”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反而是在劇中扮演鐵木真岳父德·薛禪的巴森扎布卻仍舊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威嚴神態，兩相比較之下，究竟誰看上去更像“戰神”倒也是不言而喻。
至於陳偉霆在《戰神紀》中的臺詞，也不見亮眼之處。在大決戰前的出兵動員時，陳偉霆所扮演的鐵木真做了一次演講，這也是整部劇中鐵木真臺詞最多的一個場景。看得出來，陳偉霆努力表現得正式、莊重，卻依然給人一種故作姿態的感覺。這是因為此次公開動員的內容，足以稱得上是“假大空”的典範——充斥著諸如“帶領大家贏得勝利，與草原共存亡”之類的空洞言辭——很難令人相信能夠說服別人與自己同生共死共赴沙場（當然片中的鐵木真的確做到了）。
主角鐵木真如此，其他演員的表演也只能說是差強人意。扮演女主角孛兒帖的“星女郎”林允基本上稱得上是一個“花瓶”式的角色，她的高顏值遠比表演本身給觀眾留下的影響深刻；至於李光潔扮演的札木合跟鐵木真的“安答”感情也沒有什麼體現——如果說有的話，那也是在鐵木真面前唯唯諾諾任取任予，倒是一點沒有草原梟雄的架子。另外值得吐槽的是，《戰神紀》中的札木合，無論宴會、會盟還是殺向戰場，都是一身一模一樣的裝束，不知道是不是道具組準備省錢的緣故……只有胡軍扮演的大反派忽出魯顯得中規中矩，從頭到尾不失“硬漢”印象，雖不能說有驚豔之處，給人留下的印象反而要比主角鐵木真深刻一些。
如果說，《戰神紀》還可以找出亮點的話，恐怕非影片的畫面與音效莫屬了。滿是俊男靚女的演員陣容、宏大的草原、沙漠、高山場景、加上令人目眩的電腦特效，都有可圈可點之處。在鐵木真與孛兒帖成婚時響起的蒙古語慶祝歌曲彷彿將觀眾帶到了草原深處的蒙古包；而片尾在草原上幾十上百名身著傳統蒙古袍的男男女女齊奏馬頭琴的場景與配樂絕對可以打個好評。擔任《戰神紀》監製的讓·雅克·阿諾無愧自己世界著名導演的聲譽，或許在《狼圖騰》之後，他對於草原題材已然駕輕就熟。
此外，影片中對於馬匹的鏡頭也值得讚許。眾所周知，馬匹的佔地面積大，一匹馬佔據的面積相當於四五個人佔據的面積，一匹馬運動時佔據的面積那就更大，那麼一萬匹馬運動時佔據的面積就可想而知了，馬的運動激烈昂揚，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馬群奔走的聲音也給人動搖大地的感覺。特別是在片尾正邪大決戰的高潮處，影片巧妙地運用運動的馬群衝向代表邪惡的“亡靈軍團”，拍攝出了壯闊恢弘的場面與激越奔騰的氣勢。
然而，真正的問題在於，《戰神紀》並不是一部以畫面為賣點的風光片（至少上映前的宣傳如此）。就劇情而言，它只能算是一部普通水準的神怪奇幻片。更準確的說，是一部古裝的神怪奇幻片。至於故事背景為什麼要放在公元十二世紀末期的漠北草原，以及主角為什麼要叫做“成吉思汗”而不是“甲乙丙丁”，就只能感慨一句，認真你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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